省常委大院深處,萬籟俱寂,唯有夜風掠過樹梢的微響。
省委書記汪明被枕邊驟然響起的內線電話驚醒,他沒有猶豫,迅速的拿起聽筒。
能在這個時間段直達他枕邊的鈴聲,分量之重,不言而喻。
電話那頭,秘書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罕見的急促:“汪書記,試點局駐椽省調研組最高等級加密傳真,十萬火急!”
“試點局?最高等級?”汪明心頭猛地一沉,殘存的睡意如同潮水般褪去。
臥室燈光啪地亮起,隨即又熄滅,片刻後,書房內,一盞台燈再次打破黑暗。
汪明身著睡衣,隨意披了件藏青色開衫,深鎖著眉頭,坐在寬大的書桌之後。
桌麵上那份剛剛解除密封的文件格外刺眼。
鮮紅的試點局駐川省調研組大印和醒目的特急字樣,無聲地昭示著事態的嚴峻。
隨著目光在冰冷的鉛字上飛速移動,汪明原本沉穩的呼吸節奏,竟不由自主地發生了細微的紊亂。
他握著報告的手指關節,更是因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荒謬!簡直荒謬絕倫!他腦海中第一個炸響的念頭就是難以置信。
在他汪明主政的椽省,在他眼皮底下的府城。
竟有人敢對頂著“試點局特彆顧問”頭銜的中央調研組核心成員,實施如此赤裸裸的人身威脅?
這早已超出普通治安案件的範疇。這是對中央權威的公然挑釁!是自絕於組織的瘋狂行徑!
他執掌椽省多年,深知省情複雜,水麵下暗流洶湧。
然而,再深的利益糾葛,再大的派係博弈。
也絕不該,絕不能觸碰這條底線!此舉無異於將整個椽省推入萬劫不複的險境!
但那股衝頂的怒火很快被強行壓下。理智回歸的瞬間,一個更令人心悸的念頭浮上水麵:
“是栽贓嫁禍?還是……有人自導自演?”
難道……是某些勢力眼看調研組在椽省越紮越深,即將觸及核心利益,不惜鋌而走險。
用此等瘋狂手徑來攪渾局麵,妄圖掀翻他汪明的攤子,甚至……借機發難?
政敵?派係傾軋?這個可能性讓他後背的寒意更甚。
剛將這令人齒冷的思緒壓下心頭,第二個猜測就迅速湧上了心頭。
亦或是……調研組本身遇到了難以突破的壁壘,進展不順。
需要製造一個足夠震撼、足夠分量的事件作為突破口。
來打破僵局,甚至借機對椽省進行大力度的清洗?
想到與江山河此人幾次交鋒,其手腕之老辣……這個念頭一起,汪明的心沉到了穀底。
無論最終真相如何,這份蓋著試點局權威大印。
如同最後通牒般的通報,已然沉甸甸地壓在了他的案頭。
這是一記陽謀!他汪明,作為椽省的第一責任人,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他必須接下,而且必須接得乾淨利落,接得讓調研組無話可說,接得讓更高層看清他的立場、態度與擔當!
書房內死一般寂靜,隻有牆上那座掛鐘,發出單調而清晰的“嗒、嗒”聲,每一秒都敲在汪明緊繃的心弦上。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試圖壓下翻騰的心緒。
宦海沉浮數十載,他深知驚濤駭浪當前,唯絕對的冷靜方能破局!
無論這風暴背後是哪個深淵裡的鬼魅在興風作浪,他都必須正麵迎擊!
猛地睜開眼,汪明的眼神已如淬火的寒冰,再無半分猶疑。
他伸出手,穩穩握住那部紅色保密電話的聽筒,另一隻手,直接撥通了省委值班室的專線。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斷鋼鐵般的決絕和不怒自威的威嚴,在寂靜的淩晨書房裡清晰地響起:
“我是汪明,立即啟動一級應急響應預案!緊急召開省常委會議。
所有在府城的常委,無論職務、無論身在何處,半小時內,務必全員到齊!”
他微微側首,目光如電,掃過牆上那座指向淩晨一點零七分的掛鐘。
“會議時間——”他停頓半秒,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盤般清晰:“淩晨兩點整,地點,省委一號會議廳。”
“另外,”汪明的聲音更冷了幾分,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
“通知省辦公廳、省治安廳警衛局,從即刻起,對調研組駐地實施最高級彆外鬆內緊的安保措施。
沒有我的親筆批示,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乾擾!
命令下達完畢,汪明重重地扣上紅色電話的聽筒,那聲脆響,在寂靜的書房裡回蕩。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席卷椽省最高層的風暴,也無聲的拉開了它沉重而凶險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