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鍋碗瓢盆叮當作響,煙火氣十足,卻唯獨祁同偉成了那個插不進手的局外人。
他乾站著,手腳仿佛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畢竟省裡常委都親自“操刀”了他這個治安廳長難道還在這乾站著“指導工作”不成?
他隻能略顯局促地站在門邊,臉上掛著笑容,眼神卻有些飄忽。
韓玉秀心細,立刻察覺到了這份尷尬,她一邊翻炒著鍋裡的菜,一邊笑著解圍道:“同偉啊,灶台這邊真沒什麼要幫忙的了.
地方也小,轉不開身,讓小瑜帶著你在院子裡轉轉,透透氣,一會兒準備開飯了就好!”
祁同偉聞言,如蒙大赦,連忙笑著應道:“哎,好嘞大娘!那我就不在這兒添亂了!”他順勢退出了熱氣騰騰的廚房。
堂屋裡,梁瑜正神情肅穆地擺放著祭祖的牌位,他動作輕緩而虔誠。
將一個個擦拭得鋥亮的木質牌位依照輩分,在供台上穩穩放好。
祁同偉輕步上前,腳步放得極輕,仿佛生怕過重的腳步聲會驚擾了梁家安息的先祖。
他站在梁瑜身後半步,低聲問道:“小瑜,有什麼是我能搭把手的?我這乾站著,渾身不自在。”
梁瑜聞聲回頭,看到祁同偉臉上那份想要參與卻又怕僭越的神情,想了想,溫和地笑道:“祁哥,外屋牆角那幾張條凳,麻煩您幫忙搬過來,一會兒祭拜和吃飯都用得上。”
“好,這就去!”祁同偉立刻應聲,轉身去搬凳子,動作麻利。
在梁瑜、祁同偉以及稍後加入的梁盼盼協力下,祭祖的準備很快全部完成。
擦拭一新的供台上,梁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被高高供奉。
最顯眼的位置,赫然擺放著梁三喜烈士的牌位,那牌位似乎被摩挲得格外光亮。
代表著這個家庭對為國捐軀的英雄最深沉的敬重與永恒的懷念。
供台前方,一張擦得發亮的大四方桌已經擺開,上麵陸續擺放著幾樣熱氣騰騰的祭祖菜品。
祁同偉和李達康這兩位身份特殊的外人。
此刻都極其自覺地退到了堂屋的角落,安靜地站著,不去打擾梁家人最重要的儀式。
梁瑜和梁盼盼一左一右,輕輕攙扶著韓玉秀走到供台前站定。
韓玉秀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斂去,隻剩下深沉的肅穆與思念。
她取過三支線香,就著供台上的蠟燭點燃,青煙嫋嫋升起。
她將香分給梁瑜和梁盼盼,自己手持一支,三人一同向著牌位緩緩躬身敬香。
韓玉秀蒼老而清晰的聲音在寂靜的堂屋裡響起,帶著穿越時光的思念:
“梁家的列祖列宗,三喜……過年了,我們給你們拜年了。”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卻異常堅定:
“家裡一切都好,小瑜也長大了,出息了……你們在那邊,安心,不用掛念。”
話音落下,三人一同恭敬地深深下拜,額頭幾乎觸地,這一刻生死間思念,都凝聚在這深深的俯仰之間。
站在角落的祁同偉,望著這肅穆的場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同身受湧上心頭。
他不由自主地、無比虔誠地合起了雙手,置於胸前,微微垂首,以最樸素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敬意。
一旁的李達康,這位以改革魄力聞名的市委書記,此刻臉上也褪去了所有銳利,隻剩下純粹的肅然。
他看到祁同偉合起的雙手,沒有絲毫猶豫,也立刻緊跟著,同樣莊重地合起了雙手,垂下了目光。
在這個承載著烈士英魂和家族記憶的小小堂屋裡,在這份無聲的肅穆與深沉的懷念麵前。
無論是治安廳長還是市書記,都暫時放下了身份與立場,回歸到對英雄、對生命最本真的敬畏之中。
香煙繚繞,牌位無聲,堂屋裡隻剩下呼吸聲和門外零星的鞭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