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達康與祁同偉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位氣度不凡的“沙同誌”時。。
沙瑞金溫和的目光也早已在二人身上掠過。
看清兩人的樣貌,他心中了然之餘,也不禁啞然。
一個京州市書記,一個省治安廳廳長,大年初一便齊聚這方小院,倒是勤勉得很。
待沙瑞金在梁瑜搬來的椅子前站定,李達康與祁同偉幾乎是同時開口迅速的自我介紹。
“這位同誌你好!我是李達康,在京州市工作,幸會!”李達康搶先半步,聲音洪亮,身姿挺拔如鬆,帶著他特有的乾練氣場。
祁同偉緊隨其後,聲音更為內斂,卻同樣字字清晰:“這位同誌你好!我是祁同偉,在省治安廳工作幸會!”
兩人的目光都牢牢聚焦在沙瑞金臉上,心中念頭飛轉:能讓梁瑜稱呼“沙叔”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
是中樞要害部門的人?抑或是軍界背景深厚的要員?......
沙瑞金的目光在李達康和祁同偉臉上溫和地停留片刻。
臉上依舊是那副令人如沐春風的和煦笑容,語氣如同閒話家常:“哦,李達康同誌,祁同偉同誌,幸會,新年好。”
他語氣平淡,既未對他們的身份地位流露出絲毫訝異。
也絲毫沒有深究攀談的意思,仿佛隻是隨口確認了兩個名字。
簡單打過招呼後,他極其自然地轉向韓玉秀,笑容瞬間變得更加真切:“大娘,您這小院拾掇得真是好,處處透著生氣。
瞧這株臘梅,開得多精神,有股子迎霜傲雪的勁兒。”
他巧妙地將話題岔開,注意力重新引回小院本身和主人身上。
韓玉秀被誇得笑逐顏開:“就是瞎收拾,都是些家常東西,沙同誌快坐下,坐著說話暖和!”
沙瑞金這才從容地在爐火旁的椅子上落座,位置溫暖舒適。
梁瑜適時地為沙瑞金斟上熱茶:“沙叔,您喝茶,真沒想到您公務這麼繁忙,還能抽空過來。”
沙瑞金接過茶杯,姿態閒適地吹了吹熱氣:“公務是忙,但年總是要過的。既然到了漢東,豈有不登門來拜個年的道理?”
他輕啜一口茶,目光望向梁瑜,帶著一種仿佛不經意的閒聊口吻:“小瑜,剛才在門口,好像聽你們聊得挺熱鬨?是在說漢東的新氣象?”
“新氣象”三字一出,李達康心頭一震,他剛剛才向梁瑜透露了新紀委書記到任和省書記人選將近的消息。
這位沙同誌是恰好聽到了隻言片語,還是......早在等候?
他臉上不敢顯露分毫,心念電轉,迅速斟酌著如何圓潤地轉移話題。
恰在此時,廚房門口,梁盼盼端著一盤剛切好的臘味香腸走出來,笑著自然地接話道:
“可不是嘛!剛才達康還說呢,咱們漢東省啊,這新書記也快該來了吧?萬象更新是好事啊!”
這無心插柳、卻精準點中核心命門的話題,被梁盼盼如此直白地拋出。
李達康和祁同偉俱是一怔!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再次聚焦在沙瑞金的臉上。
等待著他的反應——這看似家常的閒談,此刻卻重若千鈞。
沙瑞金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從容,看不出絲毫波瀾。
他放下茶杯,笑著在梁盼盼手中的盤子裡拈起一片色澤紅亮的香腸,含笑道:
“這話說得好,國家發展,地方治理,如同這生生不息的年輪。
總是需要不斷有源頭活水注入,方能保持蓬勃生機,推陳出新,破除積弊。”
隨即,他目光平靜地轉向李達康和祁同偉,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卻又帶著一種包容與期許:
“漢東,是個底蘊深厚、潛力巨大的好地方,無論未來由誰來主政。”
他微微一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我相信,大家都希望看到它政通人和,百業興旺,百姓安居樂業。
這宏偉願景的實現,離不開在座諸位這樣的地方棟梁,同心同德,紮紮實實地耕耘奉獻啊。”
這番話,語調平和,這像是對李、祁兩人含蓄的勉勵,更像是一種站在更高維度俯瞰全局的點題。
李達康與祁同心底瞬間翻江倒海——能說出這樣的話語。
敢以這樣的姿態說出這樣的話語,這位“沙同誌”,恐怕絕非等閒京官。
兩人幾乎是憑借多年修煉的本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強行壓下心頭的驚駭。
臉上迅速堆起無比鄭重和謙遜的神色,身體微微前傾,異口同聲地應和道:
“沙同誌說的是!字字珠璣,振聾發聵!”
“沙同誌,您這話說的深刻啊,漢東確實是塊寶地,有待繼續發掘,我相信未來的漢東隻會越來越好。”
梁瑜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切,心中了然,沙瑞金這番話,幾乎算是半揭開了謎底。
他見氣氛有些凝重,便笑著提起茶壺,為沙瑞金的杯子續上熱水,順勢道:“沙叔的見識,總是這麼高屋建瓴,有您這番話,漢東的未來,更讓人期待了。”
他這話既是恭維,也是在給李達康和祁同偉一個台階,緩和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