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低調的黑色奧迪A6L悄然滑停在京城萬壽路外側。
車門打開,陳秋水與梁瑜先後從後座下來,陳秋水回頭,對著駕駛位的秘書隨意壓了壓手,示意他原地等候。
隨後,他便轉向梁瑜,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家常的隨意笑容:“車就不開進去了,一起往裡走走,透透氣。”
一旁的梁瑜聞言臉上便堆起恰到好處的笑容應道:“成!正好陪主任您走走,還能聊聊天,這一路辛苦您親自送過來,真是太感謝了。”
“哎,”陳秋水聞言,朗聲一笑,很自然地背負起雙手,步履沉穩地向前踱去,語氣輕鬆中帶著點不以為然:“一程路而已,談什麼謝不謝的,順道的事。”
兩人並肩沿著林蔭道走了幾步,周遭是一片肅穆與靜謐,附近除了幾個觀察著這邊的便衣,就再無其他人。
陳秋水仿佛不經意地側過頭,目光落在梁瑜身上,話鋒也隨之悄然一轉:“對了,聽你提過一嘴,下一步可能要去軍科那邊掛職學習?”
梁瑜心頭微動,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是,有這方麵的初步意向,還在等具體安排。”
“嗯,”陳秋水微微頷首,仿佛早已了然於胸,“既然這樣,過幾天你先彆急著離京。”
他停下腳步,側身正對著梁瑜,笑容裡多了一份親昵和安排:“我組個便飯,給你介紹幾個在軍科的朋友,認識認識。”
組個便飯......介紹幾個老朋友......
梁瑜麵上笑容依舊,心裡卻猛地一沉,警鈴大作,陳秋水這是要直接給資源、拉人脈啊。
資源互換在圈子裡司空見慣,但陳秋水此刻拋出的橄欖枝,卻帶著太鮮明的“血脈同夥”烙印。
梁瑜內心深處那根警惕的弦瞬間繃緊——他並不想,至少是此刻,被如此明確地綁上這輛戰車。
他需要空間,需要時間,需要建立真正屬於自己的根基。
他沉默了一瞬,這短暫的停頓在陳秋水眼中已足夠清晰。
看到梁瑜沒有立刻欣然應允,陳秋水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他故意“嘖”了一聲,帶著點調侃的意味,抬手虛點了點梁瑜,語氣像是老朋友間的玩笑:“怎麼?剛剛還要謝我這一路相送,轉眼間,我這老家夥組的飯局,就請不動你這位前途無量的大神了”
梁瑜瞬間便感受到那看似輕鬆的調侃下蘊含的分量。
雖然不想立刻上這輛車,但刻意的疏遠和拒絕更是一種大忌。
人情往來,圈子維係,這是躲不過去的現實。
他此刻最深的顧慮,也並非是對方的人情往來,而是對方看中的並非他梁瑜本人,看中的是他背後那座名為“趙家”的山。
現在的自己,雖起草了製度,得了榮譽,但在權力場中,仍是個尚未真正入局的年輕人。
他深知,自己絕不能將長輩的寵愛誤認為可以無限透支的政治資本。
站隊,尤其是如此明確的站隊,風險太大了,自己也沒沒有那個資格。
電光火石間,梁瑜已有了決斷,他臉上迅速堆起帶著一絲驚訝的笑容,微微側身,語氣熱絡地回應:
“陳主任,您這話可折煞我了!”他連連擺手,姿態放得很低:
“能得您親自組局引薦,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有請不動是意思,隻是……”
他話鋒巧妙地一轉,臉上適時地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和遺憾:“隻是實在不巧得很,您也知道,我這次回來主要是參加表彰會。
家裡長輩那邊,也特意叮囑了,表彰結束就立刻去著手掛職的事宜,行程安排得很緊,實在抽不開身。
而且,去軍科的事也隻是個初步意向,具體安排還得等通知。
現在就貿然去拜會軍科的前輩們,一來怕顯得唐突,二來……也怕違反了相關的紀律要求。”
梁瑜的語氣誠懇,理由充分且政治正確——他巧妙地避開了直接拒絕飯局本身,而是將時間衝突和程序問題作為擋箭牌。
同時抬出了家裡長輩和組織紀律這兩座大山,既給了陳秋水台階下,又讓對方難以繼續施壓。
他緊接著又補充道,語氣充滿了十足的誠意和迫切的期待,仿佛錯過這次機會是天大的損失:“陳主任,您看這樣行不行?
等我這邊表彰結束,去向長輩彙報完,軍科那邊的事情也有了準信兒,我一定第一時間向您彙報。
到時候,無論如何也得厚著臉皮請您再幫我引薦引薦。
您介紹的人,那肯定都是德高望重、能力卓著的前輩,能聆聽教誨,是我的福分!”
這番話,既表達了強烈的渴望,又設定了合適的時間點。
還隱晦地傳遞了一個信息:現在時機不對,強行組局可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更重要的是,他將引薦定位為聆聽教誨,弱化了資源交換的色彩,強調了學習的姿態。
陳秋水聽著梁瑜這一番滴水不漏、進退有據的回應,腳步依舊沉穩,臉上的笑容卻更深了幾分。
他深深地看了梁瑜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這小子,年紀輕輕,這份圓融通透和分寸感,確實難得。
他沒有立刻表態,隻是將目光重新投向道路前方,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和,仿佛剛才的試探從未發生:“年輕人,懂規矩是好事,行,那就等你有空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