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同一把冷鐵鑄就的刀鋒,斜斜地切過斷崖邊緣,冰冷的光暈毫無憐憫地落在幽影僵直的軀體上。那軀體早已沒了生命的跡象,可脖頸處曾不斷滲出的金粉,此時似乎已經被消耗殆儘,不再有新的湧出。但細看那碎石縫隙間,仍浮著細塵般的顆粒,它們在微弱月光的映照下緩慢蠕動,仿佛是沉睡的蟲卵在不安分地悸動。
陳玄靜靜地站在三步之外,右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掌心朝下。之前那粒曾在他指尖閃出耀眼銀光的金粉,此刻正沿著指縫緩緩爬行,好似一個擁有生命的微小生物,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皮膚的溫度。他的眼神平靜而深邃,既沒有因這奇異景象而慌亂地抖手,也沒有下意識地捏緊手掌,隻是安靜地看著這粒金粉移動,心中似有無數的思緒在翻湧。
靈月盤坐在焦土之上,左腕的傷口已經被布條纏了兩圈,血早已止住,然而布條邊緣卻泛著一層暗金色的光澤,那光澤既像是生鏽的痕跡,又仿佛是某種神秘的金屬正透過皮膚緩緩生長。她緊緊地盯著自己的手背,隻見血管微微凸起,顏色比往常更深,近乎墨綠,仿佛隱藏著無儘的秘密和詭異的力量。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和警覺,卻仍保持著冷靜,試圖從這異樣的變化中尋找答案。
無常子則蹲在幽影屍體旁,鎖鏈一節節有條不紊地收回袖中。當最後一環剛滑入衣袖,他忽然微微一頓,動作戛然而止——那節斷裂的鏈尾並未完全消失,而是卡在地縫邊緣,微微顫動了一下,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著,隨即緩緩沉入黑暗之中。他沒有回頭,隻是低沉地說:“地脈吞了它。”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似乎對這未知的力量充滿了敬畏。
陳玄終於緩緩抬起腳,靴底碾過一片焦石,發出細微而清脆的碎裂聲。他一步一步走到屍體前,微微低頭,目光緊緊盯著那焦黑空洞。魔核已然被封印,但空洞深處仍有微弱的脈動,那頻率極低,卻與他胸口的灼痛隱隱同步,仿佛彼此之間存在著某種神秘的關聯。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不禁輕聲道:“它還在跳。”
靈月抬起頭,眼中火光在瞳孔裡跳了一下,宛如鬼火閃爍,隨即瞬間熄滅。她沒有再點燃狐火,隻是神色凝重地用指尖蘸了點自己的血,輕輕滴在身前地麵。血珠落地,沒有如預期般擴散,也沒有蒸發消失。它在地麵靜止片刻,然後邊緣緩緩延展出細紋,呈放射狀鋪開,如同一張神秘的網,構成一個微縮的符陣——與召喚陣邊緣的刻痕如出一轍,仿佛隱藏著某種深不可測的禁忌之力。
“血裡有東西。”她的聲音很輕,卻仿佛有著穿透風聲的力量,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無常子站起身,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她身邊,俯身仔細查看那滴血形成的金紋。他伸出手,鬼氣迅速凝成一線,如靈動的絲線般探入紋路中心。然而,氣絲剛觸地麵,立刻扭曲斷裂,像是被某種無形的猛獸狠狠咬斷。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收回手,說道:“不是殘留,是活的。”
陳玄蹲下身,將掌心緩緩貼向幽影胸口的空洞。黑血從指縫溢出,混著殘留的金粉,在傷口表麵形成一層薄痂。那原本微弱的脈動立刻減弱,幾乎到了停止的地步。他長舒一口氣,說道:“我能壓住它,但壓不住多久。”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焦急和無奈,仿佛知道這隻是一個權宜之計。
靈月站起身,腳步略顯搖晃,本能地扶了一下岩壁,勉強穩住了身形。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陳玄:“你剛才噴的精血,是不是用了本源?”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關切和擔憂,仿佛對陳玄的安危極為在意。
陳玄沒有直接回答,隻是緩緩卷起袖口。小臂內側,一道青黑色的紋路正從手腕向上蔓延,宛如一條蜿蜒的藤蔓,又似一道猙獰的裂痕。每延伸一寸,皮膚下的血管就跳動一次,仿佛紋路在吸取著血管中的能量。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緊緊地皺著眉頭。
無常子皺眉,眼神中滿是憂慮:“汙染進血脈了。”
“不止我。”陳玄收回手,站直身體,聲音低沉而嚴肅,“你們也中了。”他的目光在靈月和無常子身上掃過,心中充滿了憂慮。
靈月低頭看向自己包紮的左手,布條下的皮膚傳來一陣陣針紮般的刺感,讓她忍不住微微皺眉。她懷著忐忑的心情解開布條,隻見傷口邊緣已泛出金屬般的暗金,像是被鍍了一層薄殼,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我的血……在變。”她的聲音低啞,仿佛從喉嚨深處發出,充滿了恐懼和迷茫。
無常子抬起右手,掌心向上。鬼氣在他掌中凝聚,卻不像往常那般流暢自如。氣團邊緣出現滯澀,仿佛被無形的網緊緊纏住。他指尖輕顫,鬼氣最終散開,露出掌紋深處一點金斑,正緩緩遊走,仿佛在探索著什麼神秘的力量。他的臉色愈發凝重,知道事情比想象中更加棘手。
三人陷入沉默,周圍隻有風聲呼嘯而過。風掠過斷崖,吹動陳玄的黑袍,那上麵的金線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尤其胸口位置,光芒斷斷續續,像是被某種貪婪的巨口吞噬著,仿佛在暗示著他們正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危險深淵。
“這地方不能留。”陳玄打破沉默,聲音堅定而決絕,“金粉會繼續擴散,地脈吸收不了多少,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尋找解決之法。”
靈月點頭:“得封住殘跡,防止這裡的詭異力量繼續蔓延。”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堅定的決心,儘管內心深處充滿了恐懼,但仍不願退縮。
無常子走向幽影屍體,鎖鏈再次抽出,這次隻餘七節,末端斷口參差不齊,仿佛訴說著之前激烈的戰鬥。他將鏈尖緩緩插入地麵,沿著召喚陣邊緣劃出一道深痕,鬼氣順著鏈而下,如洶湧的潮水般滲入地縫。
“我引魂能入地脈深處,切斷回路。”他咬著牙,額頭上布滿汗珠,“但得有人壓住魔核波動,否則反噬會炸開地層,我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決然,似乎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陳玄毫不猶豫地走上前,蹲在屍體旁,掌心再次堅定地貼向空洞。黑血大量湧出,迅速與金粉混合,在傷口表麵凝結成一層暗痂。那微弱的脈動終於徹底停滯,周圍的氣氛似乎也暫時緩和了一些。
靈月退後幾步,雙手結印,狐火自掌心燃起。這次火焰呈灰白色,帶著金屬般的冷光,仿佛被汙染了一般。她將火團推向地麵,火焰落地即蔓延,沿著金粉分布的區域燒出一道環形火線。
火線所過之處,金粉蒸發,發出細微的“嗤”聲,像是被灼燒的蟲群發出痛苦的哀鳴。但火線燒到召喚陣核心區域時,突然停滯——地麵下傳來反向吸力,火焰竟被緩緩拉入裂縫,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止他們的封印行動。
“它在吃火。”靈月咬牙切齒,雙手加力,臉上青筋暴起,仿佛在與那股神秘力量進行一場激烈的較量。
陳玄低喝:“快!它要醒了!我們時間不多,一旦它徹底蘇醒,我們都將成為它的食物!”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急切和決絕,仿佛在催促著大家加快行動。
無常子鎖鏈猛然一震,鬼氣如瀑傾瀉,順著鏈身瘋狂灌入地縫。地層深處傳來沉悶震動,像是某種巨物被拖拽,發出痛苦的咆哮。鎖鏈第七節突然發出“哢”一聲輕響,瞬間斷裂,沉入裂縫,仿佛是它承受不住那股巨大的力量而選擇犧牲。
火線終於完成閉環,留下一圈焦黑紋路,深陷如刻,仿佛在向世人訴說著這場戰鬥的慘烈。那紋路微微發燙,但已不再擴散,似乎暫時阻止了金粉的蔓延。
“封住了。”靈月喘息著,單膝跪地,左手撐地才穩住身形。她的臉上滿是疲憊,但卻透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神情。
無常子收回鎖鏈,隻剩六節。他緊緊盯著斷口,鬼氣在斷麵遊走一圈,確認無殘留汙染,才小心翼翼地將鏈收回袖中。他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珠,顯然這一場戰鬥對他來說也十分艱難。
陳玄仍蹲在屍體旁,掌心未移。那層黑痂開始龜裂,裂縫中滲出微量金粉。他緩緩抬頭,目光凝重地看向兩人,眼中充滿了憂慮和警示。
“它在破殼。”他的聲音低沉而壓抑,仿佛帶著一絲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