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天字號包廂裡。
二樓窗戶正對的方向,正是那家驢肉火燒店。
三個腦袋偏著往外看,米子期眯著眼睛,看一會畫像,又看一眼店門口的中年男人。
荼茶和桫欏在等花苗過來,為免打草驚蛇,還特意叮囑,給花苗換一身裝扮。
她那南疆人打扮太顯眼,一走進這條街,就會被人注意到。
三人等著花苗過來,米子期讓小廝跑一趟西市打聽,這人曾在西市擺攤。
另外,他還喚了茶樓小二進來。
“驢肉火燒那家,”米子期指著窗外說,“說有味道不錯的甜水,怎麼你家樓裡就沒有?”
店小二嗤笑:“小貴人,您莫要被那人給騙了,要說驢肉火燒我家樓裡確實沒有,但他那甜水就是開水裡灑糖,再弄些碎冰,還不如我這的大碗茶呢。”
大碗茶是用最便宜的茶沫子衝泡,粗陶大碗盛著擺店門口的茶水,專賣苦力人,一文錢兩大碗,解渴又解乏。
米子期一拍桌子:“敢騙我就砸他的店!那店家打哪來的?有什麼背景沒?”
京城權貴多如狗,一塊磚頭下去,能砸到三個當官的、四名貴女、兩位勳貴爵爺。
所以,米子期這麼問,再正常不過。
店小二想了想:“來了有幾月,沒見和什麼大人物往來,太陽落山就打烊,隻賣六學讀書人早晚兩波,還總問六學裡的事。”
荼茶和桫欏對視一眼。
米子期丟出一塊碎銀子:“他問些什麼?”
店小二笑嘻嘻收了:“有一次,幾個讀書人在說,永安公主是有大義遠見的,連南疆來的蠻子也能一視同仁,並耐心教化。”
桫欏冷冷掃過去。
今個,她是大晉姑娘打扮,倒沒人懷疑她南疆身份。
店小二毫無所覺:“那人就湊過去什麼都問,問小公主問南疆,硬是把那幾個讀書人問發火了。”
再沒什麼有用的消息,米子期揮退了店小二。
不多時,去西市的小廝回來了。
小廝擦著汗:“回殿下回公子,這人特狡猾,從不在一個地方久呆,經常換住的地方。”
“有人記得,說他在京城最少五六年了。”
“一開始,他擺攤算卦賣符,掙不到飯錢,這才做驢肉火燒的營生。”
……
荼茶雙手撐下頜,晃著小腳笑了:“嘿嘿,等花苗來就知道了。”
兩刻鐘後,花苗被銀冰領著進門。
她換了身絹色闊袖回字紋蘭花長衣,配鵝黃織錦木蘭裙,簡單清爽,頗有幾分小家碧玉的氣質。
銀冰帶著花苗躲到屏風後。
不多時,佝僂的中年男人端著六碗甜水進門。
他點頭哈腰,動作間忐忑又小心,活像沒見識的普通老百姓。
“貴人,這是六碗甜水,”他一開口,聲音低沉嘶啞,“一共三十文錢。”
說著,他還撚起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臉上的汗。
米子期丟出一塊碎銀子:“不用找零了,賞你了。”
中年男人趕緊收好碎銀,滿臉喜色:“多謝貴人賞賜,那我再給三位送三份驢肉火燒來?這次不收錢的。”
米子期看向荼茶。
中年男人視線跟著移動。
他不動聲色的打量小崽,從她裙裾到發飾,再到相貌。
荼茶攪動著甜水,桌布遮掩的小腳,忽的踹了米子期一下。
米子期心領神會,刻意壓低聲音說:“殿下,可要帶一些回宮?”
這一聲“殿下”,頓讓中年男人眼瞳驟縮。
他連忙低下頭,再不敢亂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