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澄自然也是知道這位老人的脾性,可他可不敢頂撞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先不說老人已經七十五歲的高齡,萬一給人氣出個好歹來,就是老人稍微故意碰個瓷,自己也要被唾沫星子給淹死。
要被如今撞上了也隻能自認倒黴。
隻是幾日未見張澄,趙瑗就發現他滄桑憔悴了許多,頭發白了一大撮不說,眼瞼下還黑了一大片,眼珠裡布滿了血絲。
這自然是因為秦檜遇刺案懸而未決,加上楊沂中追捕利州四義不利吃了江南水寨的癟,被一擼到底導致的。
作為一道領旨追查此案的兩人,楊沂中的境遇讓張澄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一連數日都沒有睡上一個好覺。
今日再次拜訪趙瑗,本是想著能否從他的口中再探聽到一些線索,結果沒想到居然撞上了範衝。
三人見麵,因為範衝年齡身份皆是最大,趙瑗便將屋內主座讓給了老師。
而自己因為屁股上的傷又不能坐在板凳上,便乾脆侍立在範衝身旁,為其奉茶。
反倒讓桌上的情形看起來像極了範衝趙瑗一老一少審問張澄一樣。
才一坐下,範衝便沒好氣的對著張澄吹胡子瞪眼,說道:
“張家小兒,你來找我寶貝學生做什麼?有屁快放,老夫可不覺得你會好心來看望人。”
張澄見狀,隻能苦笑不已。
既然有了範衝在場,他原本提前打好的腹稿,準備從旁側擊詢問趙瑗的說辭自然不能再用。
這位老人在官場上就是出了名的護短和剛正,本就被他看不順眼,若是再徹底惹惱了他,那今日之行恐怕又要白費。
張澄隻能直言說道:
“範老學士,下官今日所來自然是為了秦相遇刺一案有了些進展,有些問題想要問一下公爺。”
範衝嗤笑一聲:
“秦檜那種國之蛆蟲,視數萬百姓生死而不顧,賣國求榮的奸賊,無論誰殺的秦賊,老夫我還得高讚他一聲義士,死了反倒是件利國利民的天大好事!你要是敢把老夫學生當嫌犯般審,信不信我明日就讓老夫書孰裡教的孩子輪流去你家門前拉屎屙尿,讓你提前體會一下什麼叫遺臭萬年!”
範衝這番話說得粗痞不堪,實在猖狂,氣得張澄麵紅耳赤,牙齦都要咬出血來。
可他偏生不敢對這位名滿天下的大學士怎樣,他甚至懷疑這位老人家恐怕還真乾得出來這事。
放眼全天下敢指著秦檜鼻子罵娘,說他是賣國奸賊的不過寥寥無幾,這位老人絕對名列其中。
反倒是趙瑗在範衝身後聽了這番話,心裡暖烘烘的。
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罩著有靠山的感覺,似乎有些讓人飄飄欲仙。
張澄對其無可奈何,隻能捏著鼻子認栽,說道:
“下官並未將國公爺當作案犯,隻是秦檜一案遲遲不見進展,陛下十分不悅,就連金廷那邊也有風聲傳來,對此事頗為不滿,陛下擔心金廷會因為此事撕毀合議,使得我南宋好不容易換來的太平又再次陷入戰火之中,所以今日下官剛剛查到了一些新線索後,便連忙來請國公爺幫忙,看能否有更多進展。”
事實證明,能夠混上臨安府尹這種位置的人又怎會是無能之輩。
張澄示敵以弱,又搬出了趙構與金廷,直言此事關係重大,已經嚴重到了事關兩國和平。
這連消帶打的一番話,便讓範衝不再繼續針鋒相對。
畢竟紹興和議已是定局,南宋割州讓地才換回來的太平,即便是範衝再不屑一顧,也知道今時局勢下確實不易再興刀兵。
多幾年的修生養息才是為國著想。
他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張澄見狀,知道是老人主動退讓了一步,連忙開口朝趙瑗詢問道:
“國公爺可否告知下官,您赴秦檜宴席當夜可有見過什麼怪異之處嗎?”
趙瑗見張澄神色急迫,心中了然一笑。
看來張澄這次真的是病急亂投醫了,居然能到自己府上詢問自己這種問題。
先不說自己是否察覺秦府當時的異樣,就算自己瞎編他又怎麼能猜得到真假?
看來,自己交給利州四義做的事情,他們完成得很好。
針對秦檜案的布局,已漸漸有了效果,是時候再進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