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初歇的鷹見峽,滿地狼藉,血汙浸透積雪。
車隊已經停止了前進,隨行的官員們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一個個上吐下瀉。
隻有那些侍衛們在搭建帳篷。
今夜按照趙瑗的吩咐,這支車隊不能再繼續前行了,因此他們走出了峽穀,到了穀口,尋了一處易守難攻的山頭,恰巧這山頭有一處村落,便借宿在此。
清理戰場後,臨時駐紮的營地裡氣氛凝重。趙瑗裹著大氅,臉色蒼白,顯然剛剛吐過。
他坐在篝火旁,裘興與段生侍立左右。
“公爺,那人我們到底是殺還是真留來和湖州做交易?”
段生詢問道。
邵武在趙瑗的心理壓迫以及尋影衛的手段雙重摧折下早已崩潰,涕淚橫流地將江南知州洪天壽的陰謀和盤托出:
私養上萬水寨私兵、勾結蘇州知州、挪用軍餉打劫漕運、貪汙腐敗……
每一條都是滔天大罪。
彆說趙瑗了,就連裘興與段生聽了他們這些年來所做的那些惡事,都恨不得當場給他的脖子折了。
“邵武那蠢貨,倒算掏空了他那點家底。”
趙瑗指尖無意識敲擊著膝蓋,火光映著他眼底的冷意。
“到底是江南富饒,能讓人生出這樣的膽子,肥到這般田地!養私兵、劫漕運、構陷殿帥……若非親眼所見,真難信江南糜爛至此!”
“不過人還是留著吧,不要讓他輕易的死了,也好叫我們手上留著一張底牌,讓湖州知州也知道著急。”
段生點了點頭,帶著趙瑗的命令退了下去。
篝火邊隻剩下趙瑗與裘興兩人。
這時先前欲言又止的裘興才沉聲說道:“邵武說李姑娘帶人接應了部分官員脫困……這消息與李姑娘那封信,倒是能對上。隻是眼下音信全無,處境必然凶險萬分。”
“必須找到她!”趙瑗語氣斬釘截鐵,“不僅是晚舟,她和利州四義帶走的,極有可能是我們此行至關重要的線頭!有他們的幫助,我們才能撕開裂口,事倍功半。”
裘興點點頭,但還是皺眉道:“可我們按行程應直抵湖州城下。若此時大張旗鼓搜尋,打草驚蛇不說,洪天壽狗急跳牆,恐會對被扣官員和…李姑娘更加不利。”
“你說得對。”趙瑗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所以,我們不如將計就計,留在這裡。”
裘興精神一震,問道:
“國公的意思是?”
趙瑗思索片刻,便做出了部署。
“既然被人襲擊,我們就派人快馬前往湖州,對湖州宣稱本國公於鷹見峽遇到山寨林匪襲擊,車隊傷亡慘重,加上本國公雖未受致命傷勢,但受驚之後加上傷勢牽動舊患,暈血症發作,身體虛弱,需就地休養數日。到時候就讓段生和茴香繼續假扮成我,吸引注意,營造出本國公滯留附近驛站靜養的假象。”
“國公有理,此方法確實能夠拖延足夠的時間,讓我們尋找李家小姐。”
趙瑗點頭,繼續說道:
“至於我,則帶上你和幾名侍衛,喬裝打扮,秘密脫離大部隊,抄小路直奔湖州,你先前應該還有周必大和其叔父周折的聯絡方式,我們就與他們彙合!利用周家在江南漕幫的人脈,以商隊身份作掩護,查明李晚舟的位置,順便還能找機會探查水寨實情。”
聽到趙瑗竟然要以身犯險,輕車簡從的深入湖州,裘興一驚,連忙說道:
“公爺您這是否太冒險了一些,君子千金之身不坐危堂,您卻以身犯險,屬下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你莫非覺得你護不住我?還是覺得我們身份會暴露?如果暴露身份,那也隻可能是你走漏了消息,莫非你會背叛我?”
裘興連忙說道:
“公爺,屬下怎麼會背叛您!”
“那不就得了,就這樣安排了,明日等車隊進入驛站,停歇,我們就出發!”
裘興無可奈何,隻能抱拳領命。
臨安城宮殿,禦書房內。
一盞孤燈在紫檀案牘上搖曳,將趙構的身影拉得細長而陰鷙。
門外風雪呼號,殿內卻死寂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