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魏國公府門前的青石板被曬得發燙。
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驚起了樹梢上的蟬鳴。
徐達勒住韁繩,翻身下馬,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暖——胖乎乎的外孫朱高熾正踮著腳尖,翹首以盼。
“熾兒?咱的乖外孫!”
徐達臉上綻開笑容,大步上前將外孫摟入懷中,可動作稍大,後背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他強忍著沒表現出來,急切問道,“李文忠真的被你們治好了?”
朱高熾胸脯拍得砰砰響,眼睛亮晶晶地說:“姥爺放心!曹國公恢複得可好了,要不了兩個月,就能重回戰場!”
徐達雙眼瞬間亮如星辰,心中燃起熊熊戰意。
老將不死,隻是凋零。
若他與李文忠都能痊愈,何愁北元不平,遼東不定?
這個時候,王保保可是已經死了好多年了,墳頭草都換了一茬又一茬,北元壓根無將可用!
大明甚至可以傾儘全力,再來一次北伐,徹底覆滅北元王朝!
一想到這兒,徐達頓時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可就在他激動不已時,一陣劇痛從後背炸開,背疽被牽動,他身形一晃,險些栽倒。
“姥爺!”朱高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徐達,急得大喊,“姥爺,你這是咋滴啦?彆死家門口啊!”
徐達:“???”
臥槽你大爺!
你個兔崽子說話能不能彆這麼難聽?
親兵急忙解釋道:“小胖殿下,大將軍日夜兼程趕回京師,估計是牽動了背疽傷勢,能否立刻動手術?”
朱高熾一聽頓時就明白了。
這盛夏酷暑的,星夜疾馳趕了這麼久的路,背疽不發作才是怪事!
“徐老三,手術室準備好了嗎?趕緊地!”
徐增壽滿頭大汗地跑來,扶住父親,聲音裡帶著焦急:“都準備好了,戴神醫也已就位!”
“好!立刻手術!”朱高熾當機立斷,眼神堅定,“把壞死的肉全都割掉!”
眾人七手八腳將徐達抬進臨時搭建的手術室。
屋內,戴思恭早已嚴陣以待,桌上擺放著煮沸消毒過的刀具,散發著森冷的寒光。
朱高熾麻利地全麵消殺,然後戴上手套口罩,協助戴思恭準備手術。
徐達趴在手術台上,疼得冷汗直冒,後背的背疽已經紅腫潰爛,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手術室內蒸騰著煮沸草藥的苦澀氣息,戴思恭端著陶碗走到徐達身側,碗中褐色藥汁泛起細密泡沫:“大將軍,此乃麻藥,飲下便能減輕痛楚。”
徐達撐著胳膊想要起身,卻因背疽劇痛悶哼一聲,他死死攥住床沿,指節泛白如霜:“拿走!”
渾濁的眼球裡血絲密布,語氣卻始終強硬。
“當年鄱陽湖決戰,箭矢貫穿肩胛,某咬著布條照樣指揮三軍,如今豈會懼這皮肉之苦?”
聽到這話,朱高熾頓時傻眼了,急得直跺腳:“姥爺!這麻藥能讓你少遭罪,戴神醫說……”
“熾兒!”徐達沙啞的吼聲震得屋梁落灰,“三軍統帥若連這點痛都忍不得,如何在戰場上瞬息決斷?北元餘孽未除,遼東戰事未休,某的腦袋必須清醒!”
他劇烈喘息著,後背滲出的血漬在紗布上暈開紅梅,“你告訴咱,若是手術途中昏迷,萬一有緊急軍情奏報,誰來拿主意?”
戴思恭握著陶碗的手微微發顫,這位懸壺濟世至今的名醫,見過無數硬骨頭的病患,卻從未見過如此執拗之人。
朱高熾眼眶泛紅,隨即歎了口氣。
“把碗放下!”徐達將頭埋進枕頭,聲音悶得發沉,“開始吧!”
戴思恭與朱高熾對視一眼,後者默默將麻藥碗推到角落。
戴思恭眉頭緊皺,拿起手術刀,對朱高熾說:“開始吧,這背疽比想象中更嚴重,必須儘快清理乾淨,否則性命難保。”
朱高熾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緊張,手持鑷子,小心翼翼地夾住背疽周圍的腐肉。
戴思恭的柳葉刀精準落下,劃開膿腫的皮膚,暗紅的膿血頓時湧出。
徐達疼得渾身緊繃,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強忍著不發出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