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徹底憤怒了。
胸腔裡像是有團烈火在熊熊燃燒,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發燙。
他戎馬一生,從濠州起義到橫掃天下,跟元兵拚過命,跟陳友諒、張士誠這些梟雄鬥過智,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什麼樣的詭計沒拆穿過?
可今天,他竟然被一頭畜生給騙了!
這頭裝死的巨鯨,用最卑劣的手段撕碎了他的勝算,碾碎了他的驕傲。
剛才還以為勝券在握,轉眼間就陷入絕境——這不是戰場廝殺的變數,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啊——!”湯和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怒吼,猛地將佩劍插進船板,騰出雙手死死抓住一根搖晃的桅杆。
船身還在劇烈晃動,冰冷的海水已經沒過小腿,可他的眼神卻比劍鋒還要銳利,死死盯著那頭再次撞來的巨鯨。
“老子縱橫沙場四十年,砍過的人頭能堆成山,今天還能栽在你這畜生手裡?”他咬牙切齒地低吼,指甲深深摳進桅杆的木頭裡,“我湯和的命,是拿血換回來的,輪不到你這深海裡的東西來收!”
周圍的士兵看著老將軍赤紅的眼睛,聽著他嘶啞的怒吼,那股絕望竟漸漸被一股悍勇取代。
是啊,他們跟著湯和、徐達這些開國名將打過多少次敗仗?哪一次不是憑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拚回來的?
今天就算對手是頭巨獸,也不能認慫!
“將軍說得對!跟它拚了!”有個斷了胳膊的士兵嘶吼著,用僅剩的手將標槍擲向巨鯨
湯和猛地拔出佩劍,劍尖直指巨鯨:“兒郎們!讓這畜生看看,大明將士的骨頭是硬的!殺——!”
他的聲音裡帶著血絲,帶著不甘,更帶著一股豁出去的決絕。戎馬一生的驕傲,豈容一頭畜生踐踏?
今天就算葬身魚腹,也要撕下它一塊肉來!
說著,湯和竟親自抱起一支備用的銛槍,踉蹌著衝到船舷邊。
此時捕鯨船已經傾斜了近三十度,甲板上的海水沒過了腳踝,不少士兵正抓著桅杆苦苦支撐。
看到湯和親自上陣,原本慌亂的將士們像是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有人嘶吼著拔出腰間的短刀,有人撿起掉落的標槍,哪怕腳下打滑,也拚儘全力朝著巨鯨的頭部擲去。
“殺!”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隨即甲板上爆發出震天的怒吼。
殘存的巨弩再次發射,鋼鐵弩箭帶著破空聲紮進巨鯨的眼睛附近,疼得它發出一聲震耳的咆哮,撞擊的力道卻絲毫未減。
湯和瞅準機會,用儘全身力氣將銛槍擲出,那槍帶著風聲,精準地紮進了巨鯨之前留下的舊傷裡。
“噗嗤”一聲,鮮血再次湧出,巨鯨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就是現在!”湯和嘶吼著,指揮僅剩的幾台絞車轉動,試圖用鐵鏈纏住巨鯨的尾鰭,“困住它的尾巴!讓它動不了!”
士兵們瘋了似的撲向絞車,哪怕海水已經漫到膝蓋,哪怕船身隨時可能傾覆,也沒人再後退一步。
湯和將軍說得對,這是絕境裡的死戰——要麼拖著這畜生一起沉入海底,要麼拚出一條活路,沒有第三種選擇。
巨鯨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魚死網破的氣勢,撞擊的頻率慢了些,卻更加凶狠,每一次都瞄準船身最脆弱的部位。
捕鯨船的裂縫越來越大,整艘船像個瀕死的巨人,在巨鯨的撞擊下發出最後的哀鳴。
好在這艘捕鯨船是朱高熾特意叮囑造船廠特製的——他早就料到巨鯨可能會瘋狂衝撞,特意讓匠人將主龍骨加厚了三倍,用的都是各地運來的硬木,還在船身關鍵部位加了雙層鐵板加固。
此刻,正是這加厚的龍骨扛住了巨鯨致命的撞擊。
雖然船身被撞得裂痕遍布,海水嘩嘩往裡灌,卻硬是沒像剛才那福船一樣當場散架。
“撐住了!船還沒沉!”湯和摸到濕漉漉的船板,感受到龍骨傳來的堅實觸感,頓時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