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則對船上的火炮更感興趣,拉著工匠問個不停,倒也像模像樣。
俞通淵見他們問的都是造船的細節,漸漸放下心來,隻當是少年人好奇,便詳細解說起來,從木料選材說到火炮射程,恨不得把造船廠的家底都抖出來。
傍晚時分,俞通淵在營中擺了接風宴,席間觥籌交錯,朱高熾和朱雄英也不端架子,跟俞通淵聊起水師的趣事,氣氛倒也融洽。
俞通淵喝得興起,甚至拍著胸脯保證:“不出三年,北洋水師定能鎮住整個黑龍江,讓蒙古人和女真人不敢越界半步!”
朱高熾笑著舉杯:“有俞都督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來,敬都督一杯!”
宴席散後,俞通淵看著兩位殿下的親兵將他們送回住處,心裡的最後一絲疑慮也沒了——看來真是自己多心了,殿下們就是來看看造船廠,順便體察一下北地風情。
可第二日天剛亮,俞通淵還沒起床,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都督!不好了!”哨探的聲音帶著驚慌,“胖殿下和太孫殿下……帶著五千羽林衛往北走了!”
“什麼?!”俞通淵猛地從床上彈起來,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衝,跑到碼頭一看,江麵上的十艘大福船還在,可營中的五千羽林衛已不見蹤影,隻有一名親兵留下一封信。
俞通淵顫抖著打開信紙,上麵是朱高熾的筆跡,寫得簡單明了:“俞都督,借北洋水師的戰馬一用,我等去克魯倫河‘勘察地形’,事畢即還。造船廠辛苦,望都督儘心。”
“勘察地形?去克魯倫河勘察地形?”俞通淵拿著信紙,手都在抖——克魯倫河上遊是什麼地方?那是北元殘部逃竄的方向!
這兩位殿下帶著五千羽林衛往那跑,哪是勘察地形,分明是去追北元大汗啊!
他這才反應過來,昨日殿下們問的“船速”、“載重”,哪裡是關心造船?
分明是在盤算從特林到克魯倫河的路線!
他們哪裡是來巡視造船廠的,根本是把特林當成了中轉站,借著他的戰馬和補給,直奔北伐前線!
“胡鬨!簡直是胡鬨!”俞通淵氣得在碼頭團團轉,“他們才多大年紀?懂什麼草原作戰?這要是出了半點差錯,我怎麼向陛下和太子爺交代?”
他立刻讓人備馬:“快!點齊北洋水師的騎兵營,跟我追!務必把殿下們勸回來!”
可親兵卻麵露難色:“都督,騎兵營的戰馬和人……整個騎兵營昨晚就被羽林衛的人借走了,說是殿下有令,‘緊急軍務,先借後報’……”
俞通淵頓時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好個朱高熾!
不僅借了人,連戰馬都提前“預定”好了!
這哪裡是借,分明是早就算計好了!
他望著北方的草原,那裡晨霧彌漫,根本看不到羽林衛的蹤影。
五千羽林衛都是精銳,又熟悉騎兵戰術,一旦進入草原,憑北洋水師這點人,根本追不上。
“完了,完了……”
俞通淵癱坐在碼頭的石階上,手裡還攥著那封信,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這兩位殿下,真是把特林當成了“北伐跳板”,而他這個都督,竟被蒙在鼓裡,成了他們的“助攻”!
江風呼嘯而過,吹得船台的旗幟獵獵作響。
俞通淵望著空蕩蕩的營盤,突然狠狠一拍大腿:“不行!得趕緊給南京送信!就說……就說殿下們在特林考察期間,聽聞北元殘部作亂,自請率軍征討,屬下攔不住啊!”
他知道,這話半真半假,卻已是眼下唯一能做的——總不能說自己被兩個半大孩子騙了,還借了戰馬讓他們去追北元大汗吧?
而此時的克魯倫河上遊,朱高熾和朱雄英正騎著戰馬,率領五千羽林衛疾馳在草原上。
朱雄英回頭望了眼特林的方向,笑道:“俞都督這會兒怕是要氣炸了。”
朱高熾勒住馬韁,望著遠處連綿的河穀,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等咱們把脫古思帖木兒抓回來,他感謝咱們還來不及呢。走,加快速度,按經緯度算,脫古思帖木兒就在前麵的峽穀裡!”
馬蹄聲噠噠作響,卷起漫天煙塵,朝著草原深處疾馳而去。
特林造船廠的江風,終究沒能攔住這場少年人的奔襲,而俞通淵那封加急送往南京的奏報,才剛剛踏上南下京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