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正在殿內侃侃而談。
然而他話未說完,便被陳敬之打斷:“世子殿下何必辯解?‘君有命,臣當從;父有命,子當遵’,陛下讓您去倭國鎮守,便是君命;燕王殿下若知曉,定會欣然同意,便是父命。君父之命在前,宗法禮製在後,您還有何理由滯留?”
這群文臣顯然是有備而來,句句不離“君命”、“父命”、“宗法”,把朱高熾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朱高熾看著他們一張張義正辭嚴的臉,心裡冷笑——這些家夥隻怕早就密謀了一夜,怕是連說辭都打磨了無數遍,就是要趁他和老朱不備,用“禮製”這頂大帽子壓死他。
朱元璋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縱橫天下一輩子,還沒被臣子這般逼迫過。
這群文臣明著是彈劾朱高熾,實則是不滿他重用武將、開辟財源,借著宗法禮製來逼他讓步。
若是今日真把高熾趕到倭國,豈不是承認了他們的逼迫有效?
那日後朝堂之上,文臣隻會更加囂張,他想推行的新政,怕是處處都會被掣肘。
可若是不答應,他們又拿“壞陛下賢名”、“違逆宗法”說事,傳揚出去,難免讓天下人覺得他朱元璋為了皇孫,連祖宗家法都不顧了。
殿內的氣氛僵持到了極點,武將們個個怒目圓睜,恨不得衝上去把這群文臣拖下去打一頓,卻礙於朝堂規矩,隻能按捺著。
文臣們則挺直腰杆,一副“為禮製獻身”的模樣,寸步不讓。
朱高熾看著老朱鐵青的臉色,知道不能再讓他為難,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見朱元璋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此事……容後再議!”老朱丟下這句話,聲音冷得像臘月的冰,沒再看任何人一眼,轉身便徑直走向後宮,龍袍的下擺掃過地麵,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
直到那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殿內的文武百官才仿佛鬆了口氣。
詹徽等人對視一眼,雖然沒能立刻讓朱高熾滾去倭國,但能讓皇帝陛下當眾讓步,暫且拖延此事,已是不小的勝利。
朱高熾站在原地,望著老朱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那群文臣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眼神漸漸沉了下來。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這群士紳縉紳既然動了把他趕出京師的心思,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回到禦書房,朱元璋剛跨過門檻,便聽得“哐當”一聲巨響——他反手一腳踹飛了手邊的紫檀木錦凳,那凳子撞在牆上,裂成了數塊,錦墊散落一地。
伺候的太監們嚇得“噗通”跪倒一片,連頭都不敢抬,禦書房裡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隻剩下老朱粗重的喘息聲。
“一群混賬!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朱元璋背著手,在禦書房裡大步疾走,龍袍的下擺掃過案上的奏章,紙頁紛飛。
他這輩子經曆過刀光劍影,見過臣下結黨營私,可從未像今日這般窩火——這群文臣竟借著宗法禮製的由頭,明目張膽地算計起朱高熾來,還要把他發配去倭國那個蠻荒之地,這簡直是在剜他的心!
昨日剛剛決定建設嶺北,今日便在奉天殿發難,顯然是早有預謀。
他們算準了自己看重禮法名聲,算準了朱高熾年輕根基淺,想借著“就藩”的名義,把這個最像自己、也最有才乾的皇孫踢出權力中心。
這哪裡是彈劾一個藩王世子,分明是衝著他朱元璋的布局來的!
更讓他怒不可遏的是,這群人竟敢打朱高熾的主意。
拋開祖孫血脈相連的情分不說,老朱早已將朱高熾視作大明未來的砥柱。
這孩子文武雙全,既能在北伐時陣斬敵將,又能規劃東海貿易充盈國庫,更難得的是有魄力、有遠見——陸軍軍校、海軍學院的章程,句句說到了老朱心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