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速迭兒自立為汗!
這消息對大明而言確實不是一個好消息,甚至可以說是給剛平定的北疆添了一把亂。
其一就是脫古思帖木兒徹底成了廢棋。
原本朝廷還盤算著利用他忽必烈嫡係、正統大汗的名分,對草原部落進行招降安撫,讓那些搖擺不定的部族看在“故主”的麵子上歸順大明,為嶺北的建設減少阻力。
可如今也速迭兒一鬨,脫古思帖木兒成了被草原各部恥笑的“階下囚”,連自身都難保,他的正統地位自然也就一文不值,再想借他的名號做文章,已是癡心妄想。
其二則是原本草原上因脫古思帖木兒被俘而出現的權力真空,眼看就要因為也速迭兒的出現重新凝聚起來,極有可能再次形成一個與大明對峙的北元政權。
畢竟,也速迭兒再怎麼說也是黃金家族的後裔,阿裡不哥一係雖當年輸給了忽必烈,卻始終是草原上公認的皇族支脈。
如今忽必烈一係的子孫如此不爭氣,連大汗都成了明軍的俘虜,那麼蒙古部落轉頭支持阿裡不哥一係的也速迭兒,好像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
恰巧就是在這個權力交接的敏感時期,也速迭兒適時冒出頭來,打著“恢複大元榮光”的旗號,草原共主的位置,似乎舍他其誰?
這也速迭兒相當精明,深知“名分”二字的重要性,自立為汗後依舊沿用“大元”的名號,半點不敢僭越。
他心裡清楚,隻有扛著這麵大旗,才能最大限度地喚起蒙古各部對“大元”的歸屬感,才能名正言順地招降那些散落的北元舊部,拉攏那些對忽必烈後裔失望的部族。
如此一來,用不了多久,那些原本一盤散沙的草原勢力,很可能就會在他的旗幟下重新集結,再次對大明的北疆構成威脅——這正是朱元璋最不願看到的局麵。
其三,朝廷正卯足了勁準備建設嶺北行省,從屯墾的田畝規劃到流民的遷徙安置,從驛站的選址到互市的章程,樁樁件件都已籌劃妥當,萬事俱備隻等徐允恭一行人到任後開工。
結果現在漠北西蒙古突然冒出來一個也速迭兒自立為北元大汗,這嶺北行省的處境可就瞬間變得危險起來,彆說安心發展建設,接下來怕是要陷入沒完沒了的戰爭之中。
要知道嶺北那片土地,本就是蒙古人的龍興之地,哈拉和林更是當年大蒙古帝國的帝都,是草原部族心中的聖地。
但凡也速迭兒有幾分雄心壯誌,想坐穩這個大汗之位,就絕不會容忍大明在嶺北紮下根來,勢必會對駐守嶺北的明軍動兵,處心積慮要把和林從明人手中奪回去。
畢竟,連祖宗的龍興之地都守不住,還談什麼“恢複大元榮光”,又憑什麼讓草原各部信服?
如此一來,嶺北必然會淪為戰場,明軍要分兵抵禦瓦剌的進攻,遷徙來的流民惶惶不安,商隊不敢涉足,屯墾的士兵要拿起刀槍,先前所有關於建設的規劃都得擱置。
天天打仗,土地拋荒,人心離散,這嶺北行省彆說發展,能不能守住現有的地盤都成了問題,朝廷投入的人力物力,很可能全要打水漂。
一想到這兒,朱高熾也有些惱怒,胸腔裡像是堵著一團火,燒得他坐立難安。
該死的混賬東西,也速迭兒你算個什麼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跳出來稱汗?真當沒人能治得了你?
老子前前後後謀劃了多少時日,從舉薦徐允恭主政嶺北,到把詹徽、劉三吾這些人發配過去充作助力,再到與皇爺爺敲定軍屯、商屯的細則,哪一步不是為了讓嶺北能安穩紮根、逐步壯大?
這全盤的謀劃,耗費了多少心思,眼見著就要鋪開局麵,卻因為你這個該死的蠢貨橫插一腳,眼看著就要付諸東流!
你自立為汗,脫古思帖木兒成了廢棋,草原部落重新抱團,嶺北的建設必然受阻,先前所有的布局都可能被打亂。
這口氣如何咽得下?若不把你這跳梁小醜摁下去,老子這番心血豈不是全白費了?
朱高熾猛地一拍桌案,瓷杯裡的茶水濺出半盞,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惱怒開口道:“打!必須打!這種時候退讓一步,就是給草原各部遞刀子,後患無窮!”
他目光掃過禦武樓內的將領們,沉聲道:“諸位將軍顧慮天時地利,所言有理,卻也不必過於謹慎。也速迭兒敢在脫古思帖木兒剛被俘時自立為汗,打的什麼算盤?無非是想借著‘阿裡不哥正統’的名頭,趁著草原權力真空收攏人心。這時候若不及時敲打,等他把汗位坐熱了,把那些散沙般的部落擰成一股繩,日後再想動他,付出的代價可就不是現在能比的了,必成大明北疆的心腹大患!”
“彆忘了,瓦剌本就與蒙古本部(忽必烈係)素有嫌隙,當年阿裡不哥與忽必烈爭位的舊怨,草原上的老人誰不清楚?也速迭兒驟然稱汗,那些世代追隨忽必烈後裔的部落,心裡未必真能服氣,不過是暫時沒更好的選擇罷了。”
朱高熾走到輿圖前,手指點在西蒙古與嶺北的交界地帶:“我軍若能抓住這個時機,速戰速決,一戰打垮也速迭兒的氣焰,既能讓瓦剌知道大明的厲害,更能讓草原各部看清——誰才是真正的主宰!讓他們明白,投靠一個連明軍一擊都承受不住的偽汗,不如安安分分臣服大明,這才是眼下最該走的路!”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堅定:“嶺北剛要起步,絕不能被這跳梁小醜攪黃了。此戰不僅要打贏,還要打得漂亮,打得讓草原十年內不敢再妄動,如此才能給嶺北的建設留出安穩日子!”
曆史上也速迭兒稱汗之後,憑借阿裡不哥後裔的身份與手腕,很快便讓那些在捕魚兒海之戰後惶惶不安的蒙古各部看到了新的依托,紛紛放下對忽必烈係的執念前來歸順。
他的勢力因此一度大增,不僅整合了瓦剌各部,更將觸角伸向漠北腹地,漸漸雄踞一方,硬生生讓大明在捕魚兒海之戰中取得的壓倒性優勢被稀釋,那場大捷的戰略意義也被削弱到了極致——北元雖遭重創,卻並未因此徹底覆滅,反倒在新汗的統領下重新凝聚起對抗大明的力量。
前車之鑒擺在眼前,所以這一仗必須要打,而且必須打得乾脆利落,絕不能給也速迭兒任何崛起的機會!
若是讓他重蹈曆史覆轍,趁著大明經營嶺北的間隙站穩腳跟,收攏草原各部,那捕魚兒海之戰的心血便成了白費,皇爺爺與自己苦心擘畫的嶺北藍圖也會淪為泡影。
唯有趁他根基未穩、各部歸附之心未堅時出兵,一戰打掉他的氣焰,打散他剛剛聚攏的勢力,才能徹底斷絕草原再成氣候的可能,為嶺北的建設掃清最後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