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時,廝殺聲漸漸平息。
科布多河穀裡,數百頂帳篷隻剩焦黑的骨架,遍地都是殘缺的屍體,河水泛著詭異的紅,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焦臭。
明軍騎兵正在清理戰場,將沒死透的瓦剌人補刀,把能帶走的牛羊聚攏,其餘的全部砍殺,讓屍身喂狼。
朱高熾坐在馬背上,低頭看著自己的金錘。兩柄錘上的血肉開始凝固,變成暗褐色,黏在錘紋裡。
他抬起手,用皮裘擦了擦臉上的血汙,露出的胖臉上沒有絲毫波瀾,隻有眼底深處那抹未散的寒光。
並非明軍將士殘忍,而是他們明白,草原蠻夷向來如此。
這些人骨子裡浸著劫掠的血,不管是白發蒼蒼的老者,還是尚在繈褓的嬰孩,隻要給他們喘息之機,用不了十年,就會重新跨上戰馬,舉著彎刀殺回中原。
當年元人入主中原,燒殺搶掠何曾分過老幼?
攻破城池時,男人被砍頭,女人被擄走,孩童被挑在矛尖取樂,這血海深仇,明軍將士哪個沒從父祖口中聽過?
如今輪到他們踏足草原,若心慈手軟留下活口,這些瓦剌人轉眼就會忘了今日的慘敗,等到來年草長馬肥,便會循著血腥味殺回來,搶走大明的糧食,屠戮邊境的百姓,將今日欠下的血債,連本帶利地討還。
你看那被踩爛在馬蹄下的瓦剌孩童,他此刻或許隻是啼哭,可再過五年、十年,長成少年時,定會握緊父輩留下的彎刀,把“複仇”二字刻進骨髓;那蜷縮在帳篷殘骸裡的老嫗,看似手無縛雞之力,卻能在夜裡給部落的年輕人講述“明人如何殘暴”,用仇恨的種子澆灌出更多的狼崽子。
草原上從沒有“放下屠刀”的道理,隻有“斬草除根”的生存法則。
所以明軍的刀砍得乾脆,箭射得精準。
長矛刺穿孕婦的肚子時,沒人會皺一下眉——他們知道,那肚子裡的生命若是活下來,將來可能就是攻破自家城門的悍匪;彎刀劈向抱著孩子的婦人時,手絕不會抖——他們見過太多邊地百姓被瓦剌人擄走後,遭受的比死更難堪的折磨。
朱高熾的金錘砸下去時,同樣沒有半分猶豫。
當那個瓦剌少年的腦漿濺在他臉上時,他甚至能想起幼時聽聞的故事:洪武初年,一支瓦剌遊騎突襲宣府,將全城的孩童擄走,在草原上當作獵物射殺取樂。
此刻他砸爛的,或許就是將來射殺大明孩童的凶手。
血腥味彌漫在河穀裡,像一層無形的鎧甲,護住了明軍將士的心神。
他們不是在屠殺,是在給自己的妻兒、給邊境的百姓、給大明的江山,鏟除後患。
今日多流一滴草原血,明日中原就少流十滴百姓淚。這道理,每個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明軍將士都懂,所以他們的眼神冷硬如鐵,手中的兵刃染血如燃。
夕陽下,科布多河穀的血色愈發濃重。
明軍開始焚燒屍身,火光衝天,濃煙裡混雜著皮肉燒焦的臭味。
這氣味不是罪惡的證明,而是給草原的警告:犯我大明者,不管老弱婦孺,隻有死路一條。
朱高熾看著衝天的火光,用金錘的柄端撥開腳邊一塊沾著腦漿的碎石。他知道,後世或許會有人指責這場殺戮太過殘忍,可他不在乎。
比起土木堡之變時數十萬明軍的屍骨,比起被瓦剌一路屠殺到京城門外的大明百姓,比起邊境百姓年複一年的哀嚎,這點“殘忍”,算得了什麼?
他要的不是史書上的“仁厚”之名,而是大明北疆百年的安穩。
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讓草原人明白,招惹大明的代價,是滅族,是斷種,是連塵埃裡都找不到一絲痕跡的徹底消亡。
火越燒越旺,將河穀的影子拉得很長。
朱高熾轉身翻身上馬,金錘在火光下泛著暗紅的光。
前路還有更多的瓦剌部落等著他們,還有也速迭兒的汗廷等著被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