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按在隊列裡跟著劈刀、跑步,想喊停吧,張赫眼睛一瞪:“太孫殿下想搞特殊?那這海軍學院不如關了算了!”
周德興還在旁邊敲邊鼓:“當年陛下打天下,皇子也得衝鋒陷陣,太孫豈能例外?”
現在倒好,回不去了!
天天天不亮就被軍號揪起來,跟著一群泥腿子跑沙灘,晚上還得背海圖、認星象,記錯一個地名就被周德興用戒尺打手板。
張赫更狠,練刀術時專挑他下手,美其名曰“太孫是表率,得練得更紮實”,累得他晚上沾床就睡,夢裡都是“一二一”的口號,渾身骨頭像散了架,連端碗都手抖。
這哪是彰顯皇恩?分明是被這倆老東西給算計了!
早知道來這兒要天天遭這份罪,當初就算朱高熾說破嘴,他也不會踏出南京城一步!
現在倒好,成了正式學員,想跑都跑不了——張赫說了,除非他能通過三個月後的考核,否則彆想見到南京的城牆!
這破地方,簡直比國子監的先生還狠!
“哦?這就受不了了?”朱高熾故意板起臉,“當初是誰哭著喊著要來海軍學院,說要當大明第一個遠洋艦長的?”
“我那時候不知道這麼苦啊!”朱雄英跺著腳,眼淚掉得更凶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吃的飯還不如家裡的狗食,晚上還要背海圖,背錯一個字就罰抄一百遍……高熾,我真的撐不住了!”
旁邊幾個勳貴子弟也圍了過來,傅友德的兒子傅讓苦著臉說:“胖殿下,張侯爺連國公府的麵子都不給,昨天我爹派人來送點心,全被他扔海裡了……”
湯鼎的兒子湯軏跟著點頭:“周將軍更狠,說我們要是學不會看星象,就把我們綁在桅杆上看一整夜!”
朱高熾看著他們一個個蔫頭耷腦的樣子,忽然收起了笑容,指著遠處停泊的戰船問:“你們知道,那些船是用來乾什麼的嗎?”
聽到這話,學員們愣了愣。
“是用來護著大明的海疆,護著你們家裡的商隊,護著沿海百姓不被倭寇欺負的。”朱高熾的聲音沉了下來,“你們是勳貴子弟,不過大多都是庶子幼子,將來沒有爵位承襲,全部靠自己,還要替朝廷守土;那些漁民子弟,將來要駕著船去海外,把大明的瓷器、絲綢賣到天邊去。可你們現在呢?吃點苦就喊著要回家,受點罵就哭鼻子,將來怎麼挑擔子?”
他看向朱雄英,眼神格外認真:“你是皇太孫,將來要繼承大統的。若是連這點操練的苦都吃不了,將來怎麼麵對朝堂上的風雨?怎麼抵禦海疆外的豺狼?張侯爺罵你,是把你當成能成器的料子;周將軍罰你,是盼著你將來能獨當一麵。這點罪都受不了,還說什麼當艦長、守海疆?”
朱雄英被說得啞口無言,嘴唇哆嗦著,眼淚還在掉,卻不再喊著要回京了。
“想當年,班超投筆從戎,在西域吃了多少苦?王玄策一人滅國,在天竺受了多少難?”朱高熾拍了拍湯軏的肩膀,“你爹當年跟著皇爺爺打天下,九死一生才換來今天的江山。你現在站在這裡,不是來享福的,是來學本事的。本事學到手,將來才能讓大明的戰船,開到比太陽升起的地方更遠的地方去。”
張赫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抱著胳膊站在一旁,嘴角偷偷翹了翹。
周德興也跟了過來,把一本海圖塞給朱雄英:“太孫殿下,這是今日要背的,背會了,老臣請你吃海魚。”
朱雄英抹了把眼淚,接過海圖,咬著牙說:“我……我不回京了!我……要留下來學本事!將來要開最大的船!”
“這才像話。”朱高熾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走,兄弟請你們吃海魚,吃完了,接著練。”
夕陽把海麵染成了金紅色,營房裡漸漸升起炊煙。
朱高熾看著朱雄英和幾個勳貴子弟湊在一起研究海圖,看著張赫和周德興在船頭比劃著什麼,忽然覺得,這上海出海口的風,比嶺北的風雪更讓人心裡踏實。
海軍學院的燈亮了起來,映著少年們苦讀的身影,也映著遠處戰船的剪影。
朱高熾知道,用不了多久,這些被罵哭又爬起來的學員,就會駕著大明的戰船,駛向更遼闊的海洋,就像那些奔赴嶺北的儒生武將一樣,在不同的戰場上,為這個王朝撐起一片天。
“高熾,你看我畫的航線對不對?”朱雄英舉著張紙跑過來,臉上還帶著淚痕,眼裡卻亮得像星星。
朱高熾接過來看了看,笑著點頭:“不錯,就是這裡,要繞開暗礁……”
海風拂過,帶著鹹濕的氣息,也帶著少年們的笑聲,在海軍學院的夜空裡,越傳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