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鯨考核的決議剛下達三日,張赫便已帶著五千學子登船,在東海水師的戰船護送下,浩浩蕩蕩駛向渤海。
湯和與俞通源也順道乘船返回濟州島的水師都督府,臨走前還特意囑咐朱高熾,務必盯著上海的造船廠,早日讓新式福船下水。
喧鬨的碼頭漸漸安靜下來,太子標卻留了下來,站在岸邊望著遠去的船影,忽然轉身看向朱高熾與朱雄英,臉上帶著幾分難開口的神色。
“高熾,有件事,得你幫個忙。”太子標的語氣有些遲疑。
朱高熾正逗著朱雄英玩,聞言挑眉笑道:“喪標,你可是太子,有什麼事能難住你?該不會是想讓我把上海的稅銀多分你點吧?”
他從小就愛這麼喊太子標,雖帶著幾分玩笑,卻也透著親近。
太子標被他逗得無奈搖頭:“彆沒大沒小的。這事……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身著親王蟒袍的身影快步走來,臉上帶著幾分局促,正是周王朱橚。
他見到朱高熾,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擠出笑容,拱手道:“高熾,許久不見。”
朱高熾這才恍然大悟,心裡暗道一聲“難怪”。
前陣子詹徽、劉三吾彈劾他“不遵禮法不去就藩”,朱高熾索性與老朱聯手,借著這由頭,順勢提出“藩王改封海外,拓土開疆”的建議——既堵住了文臣的嘴,又能讓藩王們去海外開辟新地,一舉兩得。
而朱橚,就是這裡麵被“選中”的,要去琉球就藩。
琉球那地方,朱高熾早有耳聞,如今還分著山南、山北、中山三國,遍地是荒地,百姓多以漁獵為生,連像樣的城池都沒有,說是“貧瘠落後”都算客氣。
讓養尊處優的周王爺去那地方,確實夠受的。
“五叔。”朱高熾收起玩笑的神色,客氣了幾分,“聽說您要去琉球就藩?恭喜啊,要做海外天子了。”
對於這個周王朱橚,朱高熾還是頗有好感的,這家夥沒什麼野心,敏而好學,擅長詞賦,且性好醫學,撰《救荒本草》,記載野生植物414種,被後人譽為中國15世紀初期具有科學性的植物學著作;還取古今醫方,詳加考訂,撰成《普濟方》,集15世紀以前方書之大成,總結明以前醫療之經驗,除了博引曆代醫書外,並兼收其他傳記、雜說,以及道藏佛書等有關記載,保存了不少宋元名醫散佚的著作。
朱橚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苦笑道:“什麼海外天子,那地方連口熱飯都未必能頓頓吃上。高熾,你是知道的,五叔我哪懂什麼拓土開疆?這不是沒辦法了,才求到大哥頭上。”
太子標在一旁解釋道:“你五叔接到旨意後,急得幾夜沒合眼。我想起你當初說過,琉球位置特殊,若好好經營,未必不能發展起來,便趁這次來上海,把他帶來了。”
朱橚連忙點頭,眼神裡滿是期待:“高熾,我知道這改封的事,你在裡麵起了不少作用。現在我要去琉球,你總得給五叔指條明路吧?總不能真讓我去喝海風。”
朱高熾見他急得團團轉,反倒樂了:“五叔彆急,琉球雖偏,卻是塊寶地。”
他拉著朱橚走到岸邊的沙盤旁,指著東南方向的島嶼模型道:“您看,琉球群島夾在大明、倭國、南洋之間,正好是海上樞紐。來往的商船要想從江南去東洋、南洋,走琉球補給最方便,這地理位置,天生就是做貿易的料。”
“可光有位置不行啊,我總不能空著手跟商船換東西吧?”朱橚皺著眉。
“當然不行,得有自己的特產。”朱高熾拿起一根樹枝,在沙盤上圈出幾塊平地,“琉球氣候濕熱,雨水充足,最適合種甘蔗。您到了那兒,先把山南、山北、中山三國整合了,派懂農事的人去教百姓種甘蔗。等甘蔗豐收了,要麼運回來賣給國內的雪糖廠,要麼就在當地建個雪糖廠自己加工——您是知道的,雪糖在大明、在海外都是俏貨,根本不愁賣。”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除了蔗糖,還能搞漁業。琉球周圍的海產豐富,醃製成魚乾、魚醬,也是能賺錢的。等商路通了,再在島上建個港口驛站,給過往商船提供淡水、食物,收點服務費,日子肯定能紅火起來。”
朱橚聽得眼睛越來越亮,原本緊鎖的眉頭徹底舒展開,猛地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麼沒想到?甘蔗、海產、港口……高熾,你這腦子是怎麼長的?”
他越想越激動,忽然一把抱住朱高熾的胳膊,死活不撒手:“好侄子,五叔求你了,跟我去一趟琉球吧,我可是你親五叔啊!你幫我把甘蔗種起來,把雪糖廠建起來,不然我一個人哪能搞定?你放心,將來琉球賺了錢,分你一半!不,分你七成!”
朱高熾被他纏得沒辦法,哭笑不得地看向太子標,眼神裡滿是“你看這事鬨的”。
太子標也很無奈,畢竟是親弟弟,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琉球受苦,隻能對朱高熾道:“高熾,就當幫你五叔一把。你去看看,把該布置的都布置好,也能放心些。”
“高熾,我也要去!”朱雄英在一旁聽著,早就按捺不住,拉著朱高熾的衣角嚷嚷,“我還沒見過琉球呢,聽說那兒的海是藍色的,比上海的還好看!”
朱高熾本想推辭,見朱雄英也想去,心裡倒也動了幾分念頭——琉球確實是個關鍵節點,親自去看看也好,順便能考察下周邊的海況,為將來的遠洋航線做準備。
“行吧。”他歎了口氣,看向朱橚,“五叔,我可跟你說好了,去可以,但建廠、種甘蔗的銀子,得你自己出。我隻出主意,可不當冤大頭。”
朱橚連忙點頭:“沒問題!銀子我有!隻要能把琉球搞起來,多少銀子都值!”
太子標見事情敲定,臉上露出笑容:“那你們就早點動身,早去早回。上海這邊的事,我先幫你們盯著。”
“多謝大哥!”朱橚喜不自勝。
“謝爹!”朱雄英滿臉興奮地喊道。
朱高熾也拱手道:“那上海就拜托喪標你了。我們去去就回,爭取趕在獵鯨考核結束前回來,看看那些學子們有沒有長進。”
三日後,一艘中型福船率領船隊從上海碼頭出發,載著朱高熾、朱雄英和朱橚,向著東南方向的琉球群島駛去。
甲板上,朱橚正拿著朱高熾畫的甘蔗種植圖反複研究,朱雄英則趴在船舷邊,興奮地看著海鷗追逐船尾的浪花,朱高熾則望著遠處的海平麵,心裡盤算著琉球的規劃——這趟旅程,或許不隻是幫五叔解圍,更是大明將影響力延伸至海外的又一步。
海風拂麵,帶著鹹濕的氣息,也帶著新的希望。
福船破開波浪,向著未知的島嶼駛去,身後的上海灘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繁華起來,而前方的琉球,也將在不久的將來,因這艘船上的人,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