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尚未觸碰到他,但孫行易都能感覺到蛇鱗碰到自己臉上會是什麼感覺,在這驚懼萬分之時他大喊一聲:“上神饒命!上神饒命啊!”
“大伯,大伯,你怎麼了?”孫行易兩眼一黑,跌倒在地上,他回過神來哪裡有什麼大蟒蛇?隻有身側的本家侄子一臉慌張的扶著他。
“這…”他剛要開口,就聽得一陣夜風吹來,滿院的金鈴震響,月下高大的神像臉上帶著憐憫眾生的表情高高在上。
“侄子啊,你還記得有句古話嗎?”
“什麼古話?”
“舉頭三尺有神明!”
孫行易身子還在發抖,但仍舊走到神像麵前恭敬的拜下,“信徒有辱神明,還望上神寬恕。日後所得香火,隻用來廟內祭祀供奉和布施百姓。”
說完,他拜了三拜,不敢起身。
一旁的孫銳器滿臉不解,甚至嗤之以鼻,他小聲道:“大伯,給外人做戲看也就罷了,怎麼您自己還真信了?”
誰料,他這話音剛落,便見神像上真的爬出一條三尺多長的鮮亮黑蛇,口中吐出了一個鈴鐺砸在了孫行易麵前。
他驚喜萬分道:“信徒拜謝上神!今生今世永供上神!”
說罷,孫行易撿起鈴鐺虔誠的收了起來,這才轉身對孫銳器道:“上神麵前,你怎敢如此胡言亂語?
今晚你就在上神座下懺悔一夜吧。”
“大伯,大伯,我知錯了!”孫銳器急忙認錯。
“哼,晚了。跪著去吧。不然的話明早你就給我收拾東西滾出水官神廟!”孫行易冷著臉怒罵道。
素月如水的夜裡,孫銳器忐忑不安的跪在了神像下,不知不覺中後半夜就昏睡了過去。
一陣夜風吹過,神像上,出現了一個青衫男子。
他立在神像的頭首上,背負一劍,腰掛一鈴,眉目初新而亮,修長的青衫染了月色更顯碧玉。
陳北陌取下腰間法鈴,對著神像一晃,便有絲絲縷縷的香火氣被攝入法鈴裡。
白日香火供奉都會聚集在他自己的這座神像上,隻有到了晚間他才會來親自收取。
朝廷敕封的正神香火可非是那些私下祭祀的香火,隻需要心念一動便就能招之而來。
這些香火需要神明親自收取,距離太遠就會受到許多不可抗力的影響而無法收納自身,也能約束各地神靈的香火範圍不至於滿天下的跑。
陳北陌看著家宅變成了他人院舍,不由得歎息一聲,從此自己就割斷塵緣了。
北辰君環繞著他的腰身趴到了肩膀上,習慣性的想要吐信嗅一嗅主人,卻發覺自己的蛇信已經很難伸出來了。
見它這呆樣,陳北陌不由得失笑,“好了,走吧。”
腳步輕躍,陳北陌宛若飛仙一般的穿過夜空,往城外飛去。
此時夜已過了大半,初春的晨霧已經在河麵上彌漫開來,寬闊的河水上時不時有魚蛇之流蕩漾一片片小水波,在月下晃著。
陳北陌落在河麵上,漂浮於河中央,伸手拿起北辰君,舉到眼前笑說:“好了,也該讓你隨性在這大河中修行吧。
等到哪一日,你成蛟了,我再帶你去大江裡。”
“吼~”
黑蛇低聲吼了一下,便一頭紮入了河水中。
河水蕩起波浪,漸漸歸於平靜。
隻沒過幾息,河底有巨大黑影浮出,一條巨蟒破水而出,在月下昂首盤旋護著陳北陌。
摸了摸它的腦袋,陳北陌低笑道:“好了,去吧。
我就在河岸邊看著你,不用擔心我會走。”
聽了這話,北辰君才蛇首一轉,沉入了水中。
陳北陌上了岸邊,往後他將常住河岸,常在河邊走,但鞋子卻不會濕。
……
晨曦緩緩染亮河邊茫茫白霧,河道上一艘漁船不疾不徐的慢過,老花站在船頭上伸了個懶腰,招呼道:“老二,網兜子厘好了不?快到那魚窩了。”
“知道了,爹。”船蓬裡走出來個黑皮膚的年輕漢子,膀大腰圓,手裡拿了一張漁網。
老花幫兒子捋了捋漁網下垂的線,轉過身看向河麵,淡灰暗色的河水流動帶著漁船漂下,揉了揉眼,發覺前麵一片霧氣中隱隱有一片黑影。
仔細再一看去,卻是間臨河的屋舍。
“哎,這怎麼多了間屋子?”他驚訝道:“咱們不過是歇息了四五日,怎麼這河邊就突然冒出來一個屋子?”
老二抬頭去看,驚訝道:“還真是嘞。我也記得以前是沒有的,這蓋房也太快了。”
老花聽了兒子的話,麵色有些陰晴不定,道:“你去劃船,咱們到河中央去穿走,彆靠岸。”
“啊?河中間的亂流可多呢。爹,你為啥要…”
“我讓你去就去!”老花眼一瞪,他兒子立馬就閉嘴了,老實的去劃船偏向河心了。
老花則是站在船頭,盯著那間屋子,逐漸離得近了,才發現是兩三間小屋臨河而建,甚至還有段木製堤岸。
日頭上來的時候,透過霧氣照得明黃,老花忽然看見那堤岸上坐著一個人,好似正在垂釣。
穎河是條大河,水網密布,河麵寬闊有十餘丈遠,老二劃船到了河心離岸邊也有七八丈遠,剛好一陣河風吹散了片霧氣,老花看得清楚,那岸上的是個青衫男子坐著,一手拿著本書,一手持著長杆,顯然正在垂釣呢。
看清人後,老花這才心中鬆了口氣,剛想開口說話,船身就猛然一晃,差點把他顛倒河裡了。
“爹,小心些,有暗流!”
老二急聲道。
“快往岸邊靠,彆管那麼多了。”老花急聲催促,並且也拿起了船槳開劃。
可是這暗流卻來回顛倒,讓這艘漁船起伏不定。
岸邊,陳北陌正拿著手中古籍看得上頭,聽到水浪聲不由得看去,發現了那船上倆父子。
不由得失笑起來,放下書,拿起手中竹竿抬出水麵,一條擺動著尾巴的魚兒被釣住了。
陳北陌笑道:“你這貪吃的魚兒!”
取下竹竿上的魚兒,放入腳邊的木盆裡,然後再次揮杆一甩,在河麵上蕩起一層漣漪,水波不興而靜。
他皺眉道:“老實點,魚都被你攪和走了,我還釣什麼魚?”
下一刻,風平浪靜,晨霧紛紛散去。
那船上的老花有些不安的看著河裡水浪,在河上過了大半輩子,他清楚的知道這不是暗流,多半是河底有不知名的東西在。
但老花不敢說,河裡稀奇事,口上惹是非。
他覺得這河上隻怕是要不安寧了。
待漁船行遠,岸邊平靜的河麵上忽然突出一條巨蟒蛇首,對著垂釣人昂首低吼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