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證一簽發,基本上就已經坐上了前往監獄的快班車。
周輝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張著嘴,想說些什麼,可看著逮捕證上自己的名字,還有醒目的紅色印章,舌頭喉嚨就像麻痹了一樣,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他的臉上,再也沒了當初在派出所,嚷嚷著我一身正氣,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猖狂和囂張。
有的隻是無儘的恐懼。
他心裡清楚自己乾了什麼,也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麼。
麵對即將到來的懲罰,沒有人能不怕。
李靜也聽見了動靜,出門查看。
“你們乾什麼的?”她一臉呆滯的詢問。
她一聲詢問,驚醒了呆若木雞的周輝,他就像詐屍一般,突然扭頭就跑。
就像生物麵對危險,本能的想要逃跑一樣。
但隻一步邁出,他就撲倒在地。
他腿軟的根本使不上勁兒。
劉傑一個箭步上前,瞬間用膝蓋壓住了周輝後背。
抓著胳膊往後一鎖,周輝立刻發出了殺豬般的尖叫。
他要平平靜靜的束手就擒,劉傑還不好意思動手。
現在嘛,剛好給了劉傑機會。
李靜嚇得尖叫:“你們乾什麼,為什麼抓我老公!”
丁雨薇迅速上前,攔住了要衝過來的李靜。
賴勇上前,一副手銬死死的銬住了周輝。
“帶走!”
劉傑冷酷的喝道。
沈新跟在後麵,看著賴勇和另外一個同事架著周輝走,他腿軟的像麵條一樣,完全就是拖著走。
這次沒有回清原鎮派出所,直接回的鬆陵分局。
看到這一幕,車上的周輝更是慌的臉色煞白,哆嗦著,說自己沒殺人。
沒人搭理他。
趕到鬆陵分局,走手續,直接帶到了審訊室。
由於案子涉及到臨水,所以魏文兵也在場。
劉傑準備親自審問。
當年案子是他帶人調查的,辦成了懸案,那麼如今也該從他手裡結束,畫上句號。
魏文兵要更年輕一些,不到四十歲。
他臉上沒有那些刑偵戰線老江湖該有的粗糙氣質,皮膚不算黑,乾乾淨淨的,倒是有那麼一點兒儒雅氣質。
在觀察室內,他還主動跟沈新聊了幾句。
說聽說過沈新的名字。
見沈新疑惑,笑著道:“去年你們是不是來臨水查案子,康山分局的老劉,跟我們說過那個案子,說實話,那案子能破掉,真挺神的。”
這說的應該是劉來賓案,沈新和丁雨薇來臨水調查公司的那個保潔孫敏。
“這回我也聽劉支說了,你這一接觸案子,就通過受害人養的那條狗,鎖定了嫌疑人,真的很厲害。”
魏文兵笑眯眯的衝沈新豎起大拇指。
在領導麵前,沈新一向的原則就是謙虛,連聲說是意外。
這時,裡麵的審訊開始。
周輝還抱有僥幸心理,上來就尖叫自己是冤枉的,沒有殺韓小龍。
“有沒有殺韓小龍先不說,我問你,你跟楊茂才是什麼關係?”
劉傑靜靜的看周輝表現,但說的話卻如利刃一般,刺的周輝肝膽俱顫。
他說話都在打磕絆:“什麼……楊茂才,我……不認識。”
劉傑把電腦屏幕轉向周輝,播放監控錄像。
“19號,你拎著東西去楊茂才家,彆告訴我這不是你。”
周輝瞪大了眼睛。
他就知道,村裡突然開始安裝監控有問題,現在確定了,就是警察授意安裝的。
他眼珠子瘋狂轉動,然後道:“你說他啊,我們一個村的,我去看看他父母,沒問題吧。”
這應該是他早就想好的說辭。
劉傑搖頭道:“當然沒問題,但我比較好奇啊,14年8月26號,那天晚上,你在什麼地方?”
“時間太久了,想不起來了是吧,沒關係,我給你時間,慢慢想。”
逮捕證是檢察院蓋的章,所以既然批捕了,那證據鏈就已經足夠完整。
所以這個時候,周輝就算是否認,也沒有任何意義。
唰的一下,周輝額頭冷汗又冒了出來,支吾著話都說不利索。
見他久久不說話,劉傑道:“那要不然我幫你回憶一下?”
“14年8月11號這天,你在你們公司旗艦店日常用車常去保養的維修點,南林銳捷汽修廠,付給老板張平兩千元介紹費。”
“借口拉貨怕被交警查,以他的關係,找中介,把張平名下一台五菱之光微型麵包車,過戶到了閆鵬飛的名下。”
“你付給中介三千元好處費。”
“而閆鵬飛,死於14年3月份,身份證未銷戶。中介以滿足某些客戶,隻買車不過戶要求,多次盜用閆鵬飛身份信息,進行二手車交易。”
就現在,這台麵包車還未報廢注銷,依舊掛在這個已經病逝四年的老人名下。
“最重要的,我們找到了這台車。”
劉傑亮了打撈上來麵包車的照片。
照片一出,周輝瞬間麵如死灰。
劉傑繼續道:“16號,麵包車完成過戶,張平聯係過你,讓你把麵包車開走,你並沒有開走,說留在店裡,等你有需要的時候再來開。”
“23號,你從銀行取走了兩萬元現金。”
“24號當天下午,你給張平打電話,說你晚上會過來開車。他把車洗好,放在了店裡。”
“晚上八點多,你開著你的雷克薩斯趕到店裡,把車留在店內,借口保養,開走了麵包車。”
“那你告訴我,這台麵包車為什麼會在三個小時後,出現在張清公路,撞死了楊茂才。”
車禍現場留的有保險杠碎片,對比之後,證實就是這台麵包車。
“不要告訴我這個司機是彆人。”
劉傑播放當年保存的監控錄像。
社兜村那邊的監控拍到了麵包車。
麵包車裡的司機戴著口罩和棒球帽,勉強可以看清,穿著一件藍白條紋POLO衫。
“根據張平的口供,當天晚上你趕到修車店的時候,穿的就是條紋POLO衫,戴著棒球帽。”
“你好歹也換身衣服啊,是不是真以為遮擋了車牌,就查不到你身上?”
周輝狠狠一個哆嗦,徹底崩潰了。
“我……”他我了半天,嚎哭道:“我也不想啊,可他要的太多了,一直就跟我要錢,那我能怎麼辦,隻能弄死他。”
這話一出,無論是觀察室內的眾人,還是裡麵的劉傑,都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這個案子調查到這兒,就算是大白天下了。
周輝都不用承認謀殺韓小龍,光預謀撞死楊茂才,就足以判他死刑。
觀察室內眾人,紛紛擁抱慶祝。
丁軍保和賴勇擊掌之後,來到了沈新麵前。
“小沈,謝謝!”
他一把就抱住了沈新。
一天時間就鎖定周輝,這案子能破,沈新可謂是居功至偉。
而且對於劉傑來說,這個案子是心裡一根刺。
那他呢?
當年案件調查他也在,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根刺。
如今這根刺總算是拔掉了。
審訊室內,周輝冷靜一些,開始慢慢交代事情經過。
因為兩起案件有關聯性,所以他根本繞不開韓小龍,所以就從韓小龍案開始說起。
沈新默默聽著。
眾人其實已經推測出了真相。
就是那一段時間,周輝和毛豔茹搞到了一起。
然後韓小龍有保護毛豔茹的意識,覺得這些人都不懷好意。
那天晚上,周輝從老丈人家吃完飯回來,在案發地點,被韓小龍堵上了。
倆人發生了爭執。
周輝不想跟韓小龍一個傻子見識,但韓小龍不依不饒,還拿石頭丟周輝。
同時,嚷嚷著要讓全村人知道周輝和毛豔茹的關係。
這一下周輝急了。
他那個時候正好欠賭債,被債主追的厲害。
他心裡清楚,隻有李靜可以幫自己還債。
所以他抄起韓小龍扔自己的石頭,給了韓小龍腦袋一下。
他說當時是急眼了,想教訓他,沒想到這一下砸下去,韓小龍栽在地上,愣是不動了。
還有那條狗,還衝過來咬他,被他用石頭砸跑了。
這個時候,他才慌張,一探韓小龍鼻息,愣是沒氣兒了。
最後就選擇了拋屍。
事後,楊茂才找到他,說看見他殺了韓小龍,還用手機拍了視頻。
從那開始,就不斷的敲詐他。
前前後後,周輝一共給了楊茂才34萬。
他也趁楊茂才不在家的時候,去他家翻找過,但一直沒找到。
他試探過楊茂才很多次,還多次把他灌醉,翻找他手機,試圖問出視頻在哪兒,但楊茂才一直含糊其辭。
到了14年,見楊茂才越要越多,他索性一狠心,就當楊茂才手裡沒有視頻,這才預謀,撞死了楊茂才。
而做為凶器的那塊石頭,則被他丟進了村裡的化糞池。
這話一出,觀察室內丁軍保幾人表情一下子不自然起來。
彆管這塊石頭還有沒有血跡什麼的留存,做為凶器,既然有找到的可能,那就得想辦法找到它。
所以接下來,免不了要跟糞坑打交道。
沈新同情的看了眼王城,這事兒估計他跑不掉。
審訊持續了兩個多小時。
隨著周輝簽字畫押,劉傑帶著筆錄,壓抑著內心激動走出了審訊室。
他乾了這麼多年刑警,經手過太多太多的案子。
但這樁案子,惦記了整整六年,就像一塊大石頭,一直壓在他心裡。
走出審訊室的那一刻,他真覺得渾身輕鬆了很多。
他覺得自己終於有底氣,可以去找羅麗美,當著她的麵告訴她,無論是不是傻子,在自己這裡都一樣,隻是一條被無辜殺害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