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林佑盛家的時候,夜色已深。
她叫了車,靜靜地坐在後座。
城市燈火從車窗外一盞盞掠過,像一道道劃破思緒的光痕,沉默地映進她眼裡。那些光斑交錯如織,恍惚間,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混亂、敏銳、又說不清到底痛在哪一處。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遲疑地問:“小姐,您還好嗎?”
她抬頭,聲音輕得像風:“很好,謝謝。”
說完,便重新陷入寂靜。
手指搭在膝上,指節慢慢收緊,又緩緩放鬆。腦海像放電影似地,一遍遍回溯剛才在林佑盛家中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
“你想多了,若馨。”
“他跟那位長輩……隻是恩情。”
“可樊仁翔……那可是親情啊,能一樣嗎?”
她記得那一刻他眼神飄忽,甚至沒勇氣迎上她的視線。更忘不了,在她吐出“樊仁翔”這三個字時,他失手打翻水杯的瞬間。
那種反應,不是因為問題本身太鋒利,而是因為她剛好,戳到了他最怕觸碰的地方。
姚若馨倚在椅背上,閉了閉眼,指尖緩緩摩挲著包角的縫線。
林佑盛的解釋太圓,圓得過頭,像是繞了好幾圈,隻為了避開一個最簡單的答案。而越是閃躲,她心裡的那個猜測,便越發清晰。
那通電話裡,紀天喊的“爸”,不是誰都配。
她記得他接電話時的神情——背影僵直,語氣低沉克製,像一把刀藏在喉嚨,鋒利卻不能出鞘,隻能壓著、忍著、咽下去。那不是尊敬。那是被控製的慣性。
車子停在紅燈前。
姚若馨睜開眼,望著窗外霓虹閃動的光影,眼底卻透出一種沉靜的冷。
她終於明白——無論是樊紀天,還是樊玉宸,他們都走不出一個叫樊仁翔的影子。
他的存在,不是外人。
是根,是刀,是一根悄無聲息纏住命運的線。
她想起林佑盛當時說:“那可是親情啊。”
她忽然意識到,也許事情並不是她一開始以為的那樣。或許,真正的秘密,不是紀天叫誰“爸爸”,而是誰才是他真正的父親。
如果真是恩情,何必遮掩?
又何必一口一個“長輩”,小心翼翼地繞來繞去?
姚若馨垂下眼簾,心中一根弦悄然繃緊。
她不敢貿然下結論。可這一路走來的蛛絲馬跡,若真連成線,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那個……她始終不願相信的可能。
樊宗弛,也許從來就不是樊紀天的生父。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像是冰水倒進脊背,冷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可真相是什麼,她還不能說。
至少,現在,還不能。
她靠著車窗,眼神一點點沉了下去。
有句話,始終在她腦海盤旋——
“紀天的父親隻有一個,那就是樊宗弛。”
可正常人,誰會一遍又一遍地強調“爸爸隻有一個”?
越是斬釘截鐵,越像是在掩蓋;
越是強調,越說明心虛。
她忽然意識到一個關鍵。
那通電話裡,紀天喊的“爸”,如果真的是樊仁翔——
那就太不對勁了。
因為在他們共同的記憶裡,那個男人一直是“叔叔”。
不是父親,從來不是。
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更改稱謂,
除非在某個時間點,身份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也許……就是那一年多前,
他選擇推開她、選擇出國、選擇從她世界裡徹底消失的那段時間。
他一走就是一年多。
她以為是冷靜,是躲避,是恨。
可現在回頭看,也許那正是轉變開始的時間點。
他一直恨著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