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銳利的目光掃過跪在泥裡的“孫槐”和笨手笨腳的“馮錢”,總覺得哪裡似乎有些…過於“到位”了?
這恐懼,這諂媚,像排練過無數遍的戲碼。
就在包裹繩結終於解開,粗布散落,露出裡麵混雜的精金礦石和靈石的一刹那!
就在李銳那絲警覺因眼前“貢品”的微光而出現一絲極其細微的鬆懈、陳平臉上貪婪的笑容綻放到最大的瞬間——
時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按下了慢放鍵!
跪在泥濘中的“孫槐”(狗蛋)動了!
那不是人類應有的速度,更像是陰影本身的延展!
他緊貼地麵的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毫無征兆地暴起!
一抹灰白色的、帶著冰冷星芒的殘影,如同死神的歎息,以超越視覺捕捉的極限,悄無聲息地抹過李銳的咽喉!
李銳臉上的不耐煩和警覺瞬間凝固,瞳孔放大到極致,映出‘孫槐’那張布滿汙泥卻冰冷如石雕的臉,以及那雙燃燒著不屬於“孫槐”的、絕對冰冷的星芒之眼!
他甚至來不及調動一絲靈力,隻感到頸間一涼,仿佛被最冷的寒風吹過。
下一刻,視野便被噴湧而出的、滾燙的猩紅徹底淹沒!
嗬嗬的漏氣聲從他破碎的喉管裡擠出,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
與此同時!
抱著包裹、看似笨拙慌亂的“馮錢”(阿月)也動了!
她的動作精準、高效,如同最精密的殺戮器械!
在包裹散開、礦石靈石散落遮擋視線的瞬間,她空著的左手五指並攏如刀,指尖縈繞著肉眼難辨的幽藍數據流,無聲無息地刺向陳平毫無防備的肋下——那裡是護體靈力流轉的一個關鍵節點!
陳平臉上的貪婪笑容還未完全消失,就感到肋下傳來一陣詭異的麻痹,仿佛體內的靈力瞬間被凍結、紊亂!
他驚駭欲絕地想要張口示警,想要調動靈力反擊,但身體卻背叛了他,如同生鏽的木偶!緊接著,他看到“馮錢”那雙毫無情感波動的眼睛近在咫尺,另一隻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截尖銳的、帶著星芒的骨刺(由骨刃碎片臨時模擬),精準無比地刺入了他的心臟!
噗嗤!
沉悶的利器入肉聲被礦石落地的叮當脆響完美掩蓋。
陳平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身體抽搐著,如同被抽掉骨頭的魚,癱軟下去,重重砸在散發著惡臭的爛泥裡,濺起一片汙濁的水花。
整個過程,從暴起到結束,不足半息!
沒有驚天動地的靈光爆炸,沒有淒厲的慘叫。
隻有灰白與幽藍的死亡之舞在腐臭的泥沼中悄然綻放,精準、致命、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詩意暴力。
兩個淬體高階的青雲弟子,如同被無形鐮刀收割的稻草,瞬間失去了所有生機。
淩霜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嵌入臉頰的軟肉,才勉強壓下喉嚨裡幾乎要衝出的尖叫。
她蜷縮在腐骨草叢中,身體僵硬,血液仿佛都凍結了。
眼前這兔起鶻落、冷酷到極致的殺戮,徹底顛覆了她對力量的認知。
那不是修士鬥法的華麗與轟鳴,而是最原始、最有效率的抹殺!
像冰冷的機器碾死兩隻蟲子!
她看著狗蛋和阿月褪去“孫槐”、“馮錢”的偽裝,恢複原本的輪廓,平靜地站在兩具尚有餘溫的屍體旁,仿佛剛才隻是拂去了衣角的塵埃。
一股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再次攫住了她,比之前更甚。
狗蛋麵無表情地蹲下身,骨刃在他指尖化作一道灰白的流光,熟練地在李銳和陳平的衣物、配飾上劃過。
代表身份的赤焰峰令牌、儲物袋、所有可能暴露身份或追蹤的物件被迅速剝離、收集。
阿月則走到屍體旁,雙手虛按。
幽藍的數據流如同活物般從她掌心湧出,覆蓋住兩具屍體。
屍體表麵的皮膚、衣物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焚燒,迅速碳化、分解,化作細密的黑色灰燼融入泥沼,隻留下兩具森森白骨。
緊接著,白骨也在幽藍光絲的纏繞下,發出細微的碎裂聲,最終化為齏粉,被汙濁的泥水徹底吞噬。
整個過程安靜、迅速,不留一絲痕跡,隻有原地殘留的兩個淺淺的人形凹坑和更濃烈的焦糊味,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處理完一切,狗蛋和阿月走到淩霜藏身的草叢前。
狗蛋伸出手,掌心向上,上麵靜靜躺著兩枚帶著赤焰峰獨特紋路的令牌。
月光下,令牌邊緣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未乾的血跡。
“出來吧,淩霜師姐。”狗蛋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低沉,但少了幾分冰冷,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凝重,“現在,我們該談談…玄天宗的‘明天’了。或者,你想繼續躲在這裡,等著和王厲解釋,為什麼青雲宗的兩個弟子,會在玄天宗的禁地裡…人間蒸發?”
淩霜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看著狗蛋掌心的令牌,那上麵仿佛還殘留著李銳和陳平臨死前的恐懼。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從她目睹偽裝的那一刻起,從她選擇藏匿而非尖叫的那一刻起,從她默許(或者說被迫旁觀)了這場殺戮的那一刻起,她就和這兩個神秘而危險的“東西”,綁在了同一條即將駛向驚濤駭浪、隨時可能傾覆的破船上。
她深吸了一口汙濁而冰冷的空氣,帶著腐臭和血腥的味道,艱難地撥開腐骨草,站了起來。華麗的裙裾沾滿汙泥,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曾經驕縱、此刻卻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恐懼之下,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破釜沉舟的、近乎瘋狂的火焰,正艱難地燃燒起來。
她走到狗蛋麵前,沒有看他的眼睛,而是死死盯著那兩枚染血的青雲令牌,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決絕:
“…一起瘋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