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議事大殿。
曾經清冷如霜的穹頂,如今被一種粘稠的、混合著獸腥與靈壓的汙濁氣息所籠罩。
主位之上,那方象征玄天傳承的寒玉座,被一具龐大身軀蠻橫占據。
萬獸峰金丹執事斜倚其上,粗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扶手,發出的不是玉石清音,而是沉悶如獸骨摩擦的鈍響。
他周身散發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泥沼,讓殿內稀薄的空氣都變得沉重滯澀,每一次呼吸都拉扯著肺腑。
玄天宗眾人,昔日或飄逸或肅穆的身影,此刻如同被釘在恥辱柱上,被迫列於冰冷的地磚之上。
玄冥宗主立於最前,原本清臒的麵容此刻線條繃緊如刀削,眼底深處是壓抑到極致的岩漿。
淩霜站在父親身後,素白弟子服下的脊背挺得筆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悲憤的氣息在殿內無聲彌漫,像即將炸裂的雷雲,卻又被那金丹威壓死死摁住,隻能在每個人胸腔裡無聲地咆哮、衝撞。
“嘖,......”萬獸峰執事終於停下敲擊,眼皮懶懶一掀,目光如同冰冷的鋼刷掃過下方眾人,“玄天宗……好大的架子。讓你們站著,是給你們臉。”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傲慢,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淩,紮進玄天宗人的耳膜,“本座時間金貴,懶得廢話。兩條路——”
他身體微微前傾,那張布滿橫肉的臉上裂開一個近乎猙獰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齒:
“跪著生,或者……站著死。”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連殿外呼嘯的風聲都仿佛被凍結。
那“死”字出口的瞬間,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潮水,轟然灌滿整座大殿,讓所有人如墜冰窟。
“噗通!”
一聲沉悶的膝撞石板的聲響,刺破了死寂。
一個外門長老麵色慘白,額頭重重磕在地上,身體抖如篩糠:“執事大人開恩!小人願降!願為昊天宗效犬馬之勞!”仿佛打開了某個潰敗的閘口,又有幾個身影帶著恐懼的嗚咽,軟軟地跪了下去,頭顱深埋,不敢再看昔日同門一眼。
他們的選擇,像肮臟的油汙,潑灑在玄天宗最後的尊嚴之上。
“呸!軟骨頭的廢物!”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
一個滿臉虯髯的護法長老須發戟張,雙目赤紅,手中重劍嗡鳴震顫,劍尖直指那些下跪者,“玄天宗沒有跪著生的孬種!宗主!跟他們拚了!”
“拚了!”
“寧為玉碎!”
悲憤的怒吼如同壓抑千年的火山,在選擇了站立的人群中轟然爆發!
玄冥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決絕取代,他猛地踏前一步,周身沉寂已久的靈力如同沉睡的冰河驟然解凍、沸騰!
一層層凝練到極致的玄冰罡氣透體而出,竟發出龍吟般的清越嘯音!
他身後,七八位選擇站著死的長老、核心弟子,也同時爆發出全部修為!
各色光華衝天而起,彙聚成一股決絕的洪流,悍然撞向那彌漫殿宇的金丹威壓!
“螻蟻撼樹!”萬獸峰執事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眼中是純粹的、看待掙紮蟲豸的戲謔。
他甚至沒有起身,隻是隨意地抬起一隻蒲扇般的大手,對著那決死衝鋒的人群,淩空一按!
“轟——!!!”
空間仿佛被無形巨掌攥緊、扭曲!狂暴無匹的金丹靈力,裹挾著萬獸咆哮的凶煞之氣,化作一隻遮天蔽日的、燃燒著暗紅獸紋的巨爪!
巨爪未至,恐怖的靈壓已將衝在最前的兩名長老碾得口噴鮮血,護體靈光寸寸碎裂!
“父親!!”淩霜目眥欲裂,手中長劍清鳴就要不顧一切衝出!
“彆動!”一隻冰冷的手如同鐵鉗,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是狗蛋!
他不知何時已擋在淩霜身側,眼神死死鎖定著那隻毀天滅地的獸爪,瞳孔深處星塵急旋!
阿月也瞬間貼近,煉氣六重的星輝在她身前交織成一片流轉的星璿屏障,勉強將淩霜和狗蛋籠罩在內,隔絕開那毀滅性的靈壓餘波。
她的銀眸中數據流瘋狂閃爍,計算著那絕對力量下的每一絲軌跡和毀滅概率。
“去了是送死!會成為你父親的拖累!”狗蛋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淩霜掙紮的力道一滯,看著父親和長老們在巨爪陰影下如同風中殘燭,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她的心臟。
玄冥怒嘯,手中一柄晶瑩剔透的玄冰長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寒光!
他以身化劍,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那柄傳承之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