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天幕低垂,如血染的綢緞籠罩四野,灰白與暗紅交織成這片天地的底色,詭譎的原始叢林中,一段低矮斷牆突兀橫亙,傾頹衰敗,像是被歲月啃噬的骸骨。
牆身斑駁,早已辨不清砌築的材質,更無從考究其來曆,無論它曾見證過何等輝煌,如今卻連凡蛻境修士的隨手一擊都難以承受了
這類遺跡在葬淵中並不罕見,玄界九大絕地,其曆史皆可追溯至萬載之前,如此悠久的歲月,天道鬼斧神工,存在任何事物都不足為奇,多是不可名狀的天地異象。
其中,又以葬淵之中的人為斧鑿痕跡最重。
早年有大修士斷言,葬淵是一處“人關”而非“天險”,難以想象,究竟是何等偉力才能造就此等自成天地的奇觀,曆萬載而不朽,與世長存。
孫銘手扶斷牆,斜瞥著不遠處閉目盤坐的陳夜,目光閃爍不定。
三日以來,有孫銘這個內奸引路作餌,兩人搜集,或者說搶來的煞晶已然達到了足足上百顆,積少成多,這種收獲讓孫銘看了都有些眼紅。
修煉之時,無疑是一名修士最為脆弱的時刻之一,對孫銘而言,想擺脫陳夜的控製,甚至是報一箭之仇,現在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但孫銘卻不敢妄動。
修士修煉時最忌乾擾,這是修士皆知的鐵律,陳夜出身天陽宗正統,不可能毫無防備,卻是如此肆無忌憚,這就讓孫銘有些吃不準。
以陳夜的心性,若是自己偷襲失敗,結局定然十分淒慘。
此人,絕不會對自己留情。
更讓孫銘感到不安的是,這個陳夜,竟似是在直接吸收煞晶中的力量!
隻見數顆棱角猙獰的煞晶懸浮而起,墨玉般的晶體內,暗紅色的能量如熔岩般翻湧,這些本該讓修士避之不及的凶煞結晶,此刻卻在某種無形之力的牽引下劇烈震顫,表麵崩裂出蛛網般的暗紅色紋路。
“嗤——“
第一縷煞氣如毒蛇出洞,卻在觸及陳夜皮膚的瞬間,被肌膚下流轉的赤金色劫紋死死纏住,那足以腐蝕靈溪境修士經脈的凶煞之力,竟如羔羊般溫順,順著劫紋遊入陳夜體內。
第二道、第三道......七顆煞晶同時迸發出暗紅洪流,這些暗紅色氣流在陳夜周身三寸處詭異地扭曲盤旋,最終化作七條猙獰的血色孽龍,張牙舞爪地沒入他的七竅之中。
在陳夜裸露的皮膚下,暗金色的經絡如活物般蠕動,他從未見過這等法門,那些被吞入的煞氣似在陳夜的肌膚下橫衝直撞,卻每每撞上更加凶戾的赤金劫力。
兩股力量交鋒處迸發出細密的黑色電芒,將陳夜周身三丈內的腐殖土都灼燒成琉璃狀的結晶。
如此激烈的能量碰撞,陳夜卻始終是閉目凝神,神情自若,那些令尋常修士聞風喪膽的煞氣,此刻正被《太初劫經》霸道地碾碎、提純,最終化為絲絲縷縷的暗金液體,彙入丹田那輪旋轉的劫力漩渦。
“哢嚓!“
隨著最後一絲煞氣被吞噬,數顆煞晶同時化為齏粉,陳夜左臂之上,赤金色劫紋如龍遊走,隨著一口濁氣吐出,劫紋漸漸隱沒,氣息卻是經久不散,如同一道灰黑色的匹練,一直延伸數米,在虛空中打出撕拉的破空聲,仿佛擊穿了空氣。
尋常修士修煉都是使用靈晶,吐納靈晶內衝正盈和的靈氣,而煞晶中狂暴的煞氣,曆來是修士避之不及的毒藥——除非……
孫銘突然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他寧願相信陳夜是得了某種了不得的奇遇,也不願相信他會與那個至邪至惡的勢力有所牽連。
可這個念頭始終揮之不去,若非如此,如何解釋陳夜墜淵未死,又如何解釋眼前陳夜煉化煞氣的詭異景象……
“孫銘啊孫銘,若此人真的與那個勢力有所牽涉,你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死的,不但是你,你身邊所有的人都會跟著遭殃!”
無數歲月前,各族修士便達成一致,但凡與那個勢力有染,甚至是有所嫌疑者,亦必當誅其十族,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這是所有修士共同定下的鐵律,是不可逾越的底線。
孫銘掙紮之間,忽然渾身一僵——陳夜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本該漆黑的眸子,此刻竟泛著灰白色的微光,仿佛兩輪灰白色的漩渦,卻在轉瞬間又恢複如常。
看清這異象的瞬間,孫銘心頭又是一沉。
他掛起一點笑容,聲音卻有些發顫:“陳道友竟然能納煞氣為己用,這等手段,真是令人佩服。”
陳夜目光微凝,孫銘閃爍的眼神讓他心生警覺,沒有理會對方的恭維,他緩緩抬起左手,五指舒張間,肌膚下蟄伏的赤金劫紋驟然蘇醒。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