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說完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切斷,陸沉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背景是他剛拍的極光照片。
中藥在砂鍋裡咕嘟作響,衛梟看著薑沅把九百九十九隻紙鶴泡進藥湯。
褐色液體漫過彩色翅膀時,她突然露出流產後的第一個笑容。
“賀川說得對,有些東西泡爛了才好重生。”
後半夜暴雨傾盆,陸沉提前歸國的航班迫降在鄰市。
薑沅縮在衛梟的皮夾克裡看《忠犬八公》,當秋田犬在雪中等至冰凍時,她突然轉頭問。
“去年你翻賀川辦公室找到的產檢記錄...是雙胞胎對嗎?”
衛梟手中的啤酒罐捏出凹痕,鋁皮裂口劃破掌心。
雨滴砸在陽台的百子蓮上,他想起那兩張被撕碎又黏合的B超單,想起薑沅昏迷時喊的“知微知著”,想起護士說另一個胚胎著床在輸卵管。
“是知微和知著。”
薑沅把冰涼的臉貼在起霧的窗上。
“可惜春天來得太遲。”
窗外紫藤枯枝在雨中搖晃,衛梟看見她瞳孔裡映出的自己,正在融化在十二月的滂沱大雨裡。
晨光初現時,薑沅在衛梟機車後座收緊手臂。
他們穿過跨海大橋,將裝著紙鶴殘骸的玻璃瓶拋向潮汐。
當鹹澀的海風灌滿衛梟的皮衣,他聽見薑沅在頭盔裡哼起童謠,那是她給未出世的女兒準備的搖籃曲。
衛梟把機車鑰匙扔進青瓷碗時,金屬碰撞聲驚醒了魚缸裡沉睡的銀龍魚。
這條薑沅懷孕時買的觀賞魚突然發狂般撞擊玻璃,在缸底劃出一道珍珠白的鱗片,像極了B超單上消失的胚胎輪廓。
三天前收到的匿名照片攤在玄關,薑沅與陌生男子在咖啡館的側影被雨水暈染。
衛梟用打火機燒焦照片邊緣,發現她無名指上的婚戒換成了尾戒——那是他們蜜月時在威尼斯買的鑲鋯石飾品。
“新來的心理醫生。”
薑沅裹著衛梟的舊機車夾克經過,薄荷煙味從袖口滲出。
她最近總穿著這件大兩碼的衣服,領口處還沾著他去年受傷留下的血漬。
衛梟伸手去接她懷裡搖搖欲墜的藥箱,指尖剛碰到鋁箔藥板就被躲開。
薑沅後退時撞翻玄關的傘架,十二把黑傘嘩啦散開,如同烏鴉被擊落的翅膀。
她蹲下去撿抗抑鬱藥,長發垂落露出後頸的針灸貼,紫紅色瘀斑像未褪儘的吻痕。
深夜兩點,衛梟在書房對著監控錄像按下暫停鍵。
畫麵裡薑沅正在撕扯心理谘詢室的紅絲絨窗簾,月光把她扭曲的影子投在牆壁上,宛如中世紀受難壁畫。
他放大她手腕內側的新傷,發現結痂的圖案是三個並排的十字。
主臥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衛
梟赤腳踩過冰冷的大理石地麵,發現薑沅正把安眠藥融進冷掉的參雞湯。
她穿著他們婚禮那天的真絲睡裙,裙擺的蘇繡鴛鴦被藥液染成褐色。
“要我喂你嗎?”
薑沅忽然抬眼微笑,燭光在她瞳孔裡分裂成兩簇鬼火。
衛梟注意到梳妝台上倒扣的相框,玻璃裂痕正好橫穿他們抱著嬰兒模擬玩偶的合照。
他伸手去奪藥碗時,薑沅突然將湯勺捅向自己咽喉。
衛梟用手掌擋住銀勺,鮮血順著虎口的舊傷疤流進湯裡。
血腥味激得薑沅劇烈乾嘔,她蜷縮在床角發抖的模樣,讓衛梟想起暴風雨夜被遺棄在加油站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