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是喇嗓子的青稞麵,喝的是冰冷刺骨的山泉水。”
“住的是幾十個人擠在一起,全是汗味兒臭腳味兒的大帳篷!”
易中海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帶著無儘的委屈和怨恨。
“我這根手指頭,就是在修機器的時候,被卷進去,硬生生磨斷的!”
“我每天做夢都想回來!我就是憋著一口氣!一口氣才撐到今天!”
他猛地抬起頭,用那雙怨毒的眼睛死死盯著陳鋒,一字一頓地吼道。
“而這口氣,都拜你陳鋒所賜!”
聽完易中海聲嘶力竭的控訴,整個院子瞬間陷入了寂靜。
所有人都被他這股子瘋勁兒給鎮住了。
緊接著,就是壓抑不住的議論聲。
“我的天,這……這是咋回事啊?”
“聽著好像是陳鋒把他給害了?”
“不能吧,他人在西北,陳鋒一直在院子裡,怎麼害他?”
“可你看一大爺這慘樣,也不像裝的啊……”
議論聲不大,但嘰嘰喳喳的,像是無數隻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
易中海吼完那一句,像是被抽乾了渾身的力氣,整個人晃了晃,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他弓著身子,咳得撕心裂肺,那張本就蠟黃的臉更憔悴了,眼淚鼻涕流得更凶了。
一大媽抱著他,心疼得跟什麼似的,一邊給他拍背,一邊哭喊著。
“老易!老易你彆說了!咱不說了!”
“咱回家,回家好好歇著,什麼都過去了,啊?”
可易中海哪裡聽得進去。
他一把推開一大媽,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陳鋒,也盯著院子裡的每一個人。
他像是陷入了某種癲狂的回憶,聲音嘶啞地開始訴說。
“你們知道嗎?”
“想當年我在軋鋼廠的時候,是什麼光景?”
“八級鉗工!整個廠裡都排得上號的技術大拿!”
“廠領導見了我,都得客客氣氣地叫一聲‘易師傅’!”
“走在院裡,誰見了我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聲‘一大爺’?”
“那時候,我穿著乾淨的工服,兜裡揣著厚實的工資,頓頓有白麵饅頭吃!”
“可自從去了那個鬼地方……”
他的聲音顫抖起來,充滿了無儘的恐懼和屈辱。
“一切都變了!”
“我第一年就受不了了!”
“我寫信!我打報告!我想請假回來!哪怕就幾天!”
“可領導怎麼說?他說我是去接受思想再教育的,不能有特殊想法,要好好改造!”
“改造?我改他娘的造!”
易中海激動地揮舞著那隻完好的左手,唾沫星子橫飛。
“後來,我聽說了,聽說廠裡有個技術員,也是被派過去的。”
“乾活的時候不小心被機器絞斷了兩根手指頭。”
“廠裡覺得他殘疾了,乾不了重活了,就給他辦了工傷,讓他提前回來了!”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陰冷的、讓人不寒而栗的語調。
“我一聽,我就明白了。”
“原來……原來還有這麼一條路能回來。”
院子裡的人都聽得屏住了呼吸,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們好像猜到了什麼,但又不敢相信。
易中海的目光掃過自己那隻殘缺的右手,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於是,第二天,輪到我檢修那台機器的時候……”
“我想著家,想著四九城,想著你們……”
“我心一橫,就把手……就把小拇指……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