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那個……”
楊廠長終於擠出了聲音。
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對著話筒,聲音帶著顫抖。
“同誌們……我,我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可能是老毛病犯了。”
說完,他立刻轉過身,對著陳鋒擠出一個笑容。
“陳……陳領導,抱歉,我得先下去休息一下。”
“您繼續,您繼續。”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甚至帶著謙卑和討好。
說完,也不等陳鋒回話,走下了主席台。
廣場上,數萬名工人。
就這麼看著他們的廠長,在被新來的領導懟了幾句之後。
以身體不適為由,灰溜溜地跑了。
所有人都懵了。
這……這是什麼情況?
剛剛還意氣風發,聲若洪鐘的楊廠長,怎麼一下子就蔫了?
這新來的領導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也太猛了吧!
幾句話就把楊廠長給乾沉默了?
數萬道目光,聚焦在了主席台那個年輕得過分的身影上。
陳鋒看著楊成剛略顯狼狽的背影。
他的思緒,飄回到了幾天前。
就在他剛剛接到任命,還沒來廠裡報到的時候。
這位楊廠長,曾經去探望過他。
當時的他,姿態放得很低,滿臉都是熱情的笑容。
一口一個“陳老弟”,叫得那叫一個親熱。
話裡話外,都是在表功,在示好,在暗示自己對紅星軋鋼廠的掌控力。
說實話,陳鋒並不討厭楊成剛。
甚至,還有點欣賞。
這個人,能力是有的,資曆也足夠老。
能在紅星軋鋼廠這個位置上坐這麼多年。
沒點手腕和本事,早就被人掀下去了。
隻可惜……
陳鋒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可惜他所有的聰明才智,所有的心血精力。
全都用在了鑽營人際關係,搞辦公室政治這些事情上。
對於工廠的生產,技術的革新,工人的生活。
他已經很久沒有真正關心過了。
他就像一個守著金山的守財奴,每天想的不是如何讓金山變得更大。
而是怎麼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
這就是他落魄的根源。
時代要變了,可他還抱著老一套不放。
殊不知,在大浪淘沙的時代洪流裡。
他這種隻懂得鑽營和稀泥的人,恰恰是最先被淘汰的那一批。
陳鋒收回思緒,沒有再去看楊成剛。
他甚至沒有理會一旁已經完全傻掉,不知道該怎麼控場的主持人。
他走到了話筒前。
輕輕地“喂”了一聲,試了試音。
刺啦——
輕微的電流聲通過擴音器,再次讓整個廣場安靜了下來。
陳鋒環視了一圈台下黑壓壓的人群。
他沒有慷慨激昂的開場白,也沒有熱情洋溢的問候。
“說實話,我對今天這個場麵,很失望。”
話音落下。
台下,炸開了鍋。
“嘿!這小子誰啊?也太狂了吧!”
“失望?他有什麼資格對我們失望?”
“年紀輕輕的,口氣倒是不小!”
人群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大部分工人,尤其是那些不關心廠裡高層變動的,根本就不認識陳鋒。
他們隻看到一個比他們自己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
站在主席台上,用一種教訓的口吻對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