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書：“……”
那可真是好不小心啊！
杜玉書懶得說她，殷紅汐問了個最關鍵的問題，“濯纓大會本身就是不問來路，誰都能上，你既然有這樣橫掃千軍的本事，為什麼不自己打？”
雖說沒背景的人在濯纓大會很難憑自身實力拿到好名次，但眾目睽睽之下，絕對的實力是無法掩蓋的。越斐然當時以自己的身份上台打擂，就算不能拿魁首，落個第二第三，也比當個默默無聞的替身強。莫非白家給她開的酬勞高到了無法拒絕的地步？
越斐然聳聳肩，“我那時候剛從老家出來，到風波城落腳，連什麼是濯纓大會都還不知道呢，你不能指望我權衡得那麼清楚。而且就算我什麼都知道，那時候白家給我開出的條件也非常誘人了。白雪哀是白家主支嫡係，我要假扮她假扮得逼真，光是身形相似可沒用，我還得用白家的功法打敗對手。”
杜玉書聽一句是一句，殷紅汐卻已經明白了。如果答應給白雪哀當替身，越斐然就有機會接觸白家嫡係的功法，對於沒有身家背景的武林人來說，這是十分難得的機會。異位而處，說不定她也會同意。
越斐然自己想想當年的事情，都覺得很好笑。
她那時候沒比現在的杜玉書大幾歲，也可說是黃毛丫頭一個，聽說風波城的白氏鏢局常年招人，就十分頭鐵地來風波城應聘，一開始當然是連門都沒能進去。她至今都還記得當時鏢局看門的人是怎麼跟她說話的。
“我們這種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鏢局，隻收有三年以上走鏢經驗的學徒！”
倒不是她記仇，畢竟當時她也沒為這事生氣，之所以能把看門人的一句話清清楚楚記上十幾年，完全是因為這句話給當時年少的越斐然造成不小的衝擊。
原來有三年以上走鏢經驗的人，也算學徒？
原來大鏢局，隻收已經自己什麼都學會了的徒弟？
原來在大鏢局裡，就連一個看門人都有這種此局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歸屬感？
越斐然沒明白，沒明白當然要問，看門人不回答她的問題，隻一味說不收，越斐然當然是不服的，直接一手抵住了那扇黃銅大門，看門人在裡頭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也沒能關上。
看門人不信邪，把他另一個同事也叫上，兩個成年男子一起使出了吃奶的勁，門還是關不上。
而那時候的越斐然，從頭到尾，就用了一隻手。
她右手抵著門，左手還拿著半個路邊買的刀切饅頭，啃了一口，臉上就連吃力的神色都沒有。
“叫你們鏢頭出來，不然我不走。”她非常誠懇。
鏢局是要開門做生意的，對麵街上人來人往，眼看就要聚人圍觀，那兩個看門人自己也嫌丟臉，隻好把門打開，讓越斐然進去。正在收學徒的幾個鏢頭都走了出來，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後，他們排成一隊來跟越斐然掰手腕。
她一個人掰倒了十一個彪形大漢，還都是三息以內掰倒的。
於是她被留下了。她在那鏢局裡一共也就待了七天，七天內，無論哪個鏢頭教她武功，也無論教她的是哪一路的武功，她都一學就會。
第七天，聽說主家來人要她，她就住進了白府。
當時白府的地麵，鋪的也是大街上那樣的石磚，隻不過要新一些。
“我當時就住在這裡。”
越斐然伸手在房間四周比劃了一下。
“或者準確點說，這間西南角的院子，本來就是為我造的。”
要顯示她的不同，又要隱藏她的存在，所以白府僻靜的西南角才忽然建起了一座小院。後續還修葺了不少地方才是現在的樣子，她十幾年前住的時候，這裡還簡陋得很呢。
講到這個份上，白雪哀的記憶也漸漸跟這個故事接軌了，她跟做夢似的，怎麼也沒想到在這輩子最倒黴的時候，一個爹娘曾經跟她保證過不會再出現的人，居然就這麼站到她麵前了。
似她們這般名門之子，每一代總有幾個不成器的，混進濯纓大會裡博個好名頭是最省事的做法。花錢買通對手也好，找替身代打也罷，隻需要闖進內圍賽，就有了打理家業的資格。一般來說在內圍賽的排名保持在三十到一百之間是最好的，既不會太引人注意，成績也絕對不差。
可當年的越斐然，硬生生奪了魁，那白家這個台就很不好下了。
白雪哀還記得爹娘當年原本的打算。那個跟她年齡仿佛身形相似的平民，孤身一人來到風波城，似乎無父無母，更無背景，偏偏天賦絕佳，隻需培養數月，就有希望打進內圍賽前五十。
到時候，白雪哀拿著這份成績入主白氏鏢局，一步一步接手白家主要產業，而那個平民，當鏢頭也好，做護衛也罷，總歸還是為她白家出力。
可誰也沒想到，這個正統學習武功才不過數月的人，最終在濯纓大會上不僅殺進了內圍前五十，還有繼續上衝的勢頭，等到白家反應過來試圖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白家知道內情的所有人、包括白雪哀自己，都隻能眼睜睜看她斬獲魁首。
在聽到萬眾喝彩的起初，白雪哀內心感受是複雜的。一來，她覺得站在那裡的本應該是自己，因此悵然若失。二來，一想到今後這份天才少年的榮譽將平穩安放在她的頭頂，她就又激動得無法自抑。
但很快，她在爹娘的不悅之中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白雪哀自己沒那個習武的天分，她是清楚的，所以白家一直把她藏得比較好，對外隻說她開蒙早，常年閉關。如今一個替身頂著她的名頭成為江湖聞名的天才少年，白雪哀擔不住這份關注的，她絕對會露餡。
如果……她是說如果，這個替身在奪魁以後，摘下了麵具，眾目睽睽之下展露真容，那麼按照爹娘的性格，或許今後，這個替身就要變成真正的白家千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