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口鬆動的瞬間，原本死寂的密室出現了微小的風，而且杜玉書開始聽得到外界的聲音了。
密室中的所有擺設，包括她們沒看見的一些外圍布置，共同組成了一個小而精密的奇門陣法，可以隔絕室內人對外界的感知，也能讓外界的人看不清內部的狀況。剛才外頭主院中的種種古怪也是源自奇門陣，不過那個陣更大。
這些事，是出去的路上越斐然跟她們逐一解釋的。而在出去的時候，她關心另外一件事。
越斐然從台子上拎起一枚夜明珠，拋起又接住，問杜玉書：“這好玩誒，你要不要拿兩個？”
“要！”杜玉書不拿白不拿。越斐然把夜明珠挑品相最好的給她拿了兩枚，水晶也掰了幾塊，連吃帶拿地走人了。
出了白府，杜玉書才有空端詳她的新玩具，單手把那小球似的夜明珠拋來拋去接著玩，“原來夜明珠的光是白的！真好看，跟個小月亮似的。”
“也不全是，這貴。”越斐然實話實說，“夜明珠其實不是珍珠，是一種螢石，既然是石頭，那就必然貴的極貴賤的極賤，而且隻要你有那個財力精力去找，基本都能找到你想要的品相，無論聽起來有多稀奇。”
“有錢還是好啊。”杜玉書撇撇嘴，把夜明珠和水晶都牢牢抱懷裡，“等我賣了它們，咱們也好吃好喝豪橫幾天，去把那白家的台子打塌！”
“不著急，這東西明麵上脫不了手。一是有價無市，二是白家追蹤得到。”
越斐然說罷，殷紅汐接上話茬，“要賣的話，估計得到黑市去賣。要是咱們沒空去，你就自己留著玩吧。”
杜玉書興奮了，“黑市？”她看看殷紅汐又看看越斐然，嘻嘻笑道：“咱們會有空的吧？”
越斐然挑眉，點頭，“嗯，你說有空那就有空。”
有她這句話，杜玉書就知道自己這回肯定有得玩了，喜滋滋回落腳的地方，把自己一通好洗。
為了便於照應，三人住在同一間上房裡。浴桶裡的水換到第二遍就差不多，送水的夥計不用再進進出出了。殷紅汐和越斐然坐在外頭，一開始沒人說話，而後殷紅汐先打破了局麵，“所以，你到底是不是謝映？”
這問題，杜玉書不那麼關心，殷紅汐很關心。
越斐然笑道：“我以為你隻在意我是不是白雪哀。現在你原本的問題都有了答案，我是誰重要嗎？”
“很重要。”殷紅汐從神情到語氣都相當冷淡，話卻說得很重，“我一定要知道你是誰。”
其實越斐然在密室中點撥杜玉書伐洗經脈，已經暴露了很多東西。她此前展露的一切身手，雖則高超，卻沒到絕無僅有的地步。然而對毒功灌體有這般見解的人，滿江湖也數不出第二個。
要麼說巧合呢，偏偏她遇上的是殷紅汐。殷紅汐閉關十三年，幾乎斷絕與外界的聯係，出關以後還分得清東南西北都算她厲害了，哪裡會清楚越斐然的事情。
越斐然剛準備拿話搪塞她，便聽殷紅汐道：“十五年前，我是看著你拿了魁首才走的。我當時就想，我早晚會贏回來的。”
十五年前，她就在台下的人群之中，看著那斬獲魁首的“白家長女”上台，背對台下眾人，抬手讓侍從為她換下群戰中汙損的外袍，也向眾人公布了她的“真名”，贏得滿片喝彩，卻始終沒摘下麵具。時過境遷，殷紅汐也感受不起自己當時的心境，隻記得兩個念頭。一是：還好她是第一。輸給第一，總不似輸給第二丟人。
二是：我早晚會拿回這個第一。
那時候金光明如日中天，仍然是當之無愧的魔教守宗，血子觀音也還沒死在蟠龍山地宮。身為教主身邊年齡最小也最受寵愛的大護法，殷紅汐風光得很，她那時隻覺得自己想做什麼都可以。其他人連涉足中原地界都不容易，而她想來濯纓大會拋頭露麵地試一試中原同輩的實力，也隻不過是在飯桌上跟教主提了一嘴，就獲允了。
教主還為了方便她行走，給她備辦了個新身份。
她那時候做事就是這麼容易。濯纓大會，一開始也是容易的。直到碰到越斐然。殷紅汐自己也知道現在這種心境不太對，她被卡在了過去的某個時間裡，以至於那裡的一切微小的執念都變得如鯁在喉，亟待解決。儘管如此，她不想改變。
她要把自己想做的事，一件、一件地，做完。
“所以我一定要知道你是誰，我要知道贏了我的人長什麼樣子，是什麼底細，我要贏回來。”
她冷冷道。
越斐然笑了笑，“沒問題，此番事了以後。”
這算一個承諾。殷紅汐儘管有所不滿，卻也無意深加糾纏了。
杜玉書洗完澡，咋咋呼呼大叫：“這衣服我不想穿了！好惡心啊！！打擂的時候我再穿去惡心他們吧！”
她說的當然是那件完好無損但在池水裡涮了兩回的文武袍了。越斐然起身應她，“行，你先換衣服睡覺，我出去給你買身新的。”
她們出門是輕裝上陣，行囊不多，杜玉書就帶了兩身衣服，這件文武袍擱置，那是得再另外買身新的換洗了。殷紅汐冷不丁道：“給她去黑市買得了。”
她這話音語調裡有幾分挖苦的意味，看不上越斐然由個黃毛丫頭呼來使去，她這挖苦的話卻給了越斐然提醒。有那一件文物袍珠玉在前，越斐然覺得下一件衣服也不能太普通，正好去看看黑市有沒有野路子的貨，她當機立斷：“有道理！還是你聰明。杜玉書，起來，不睡了，咱們先去買衣服。”
殷紅汐：？
杜玉書：？
殷紅汐抬頭一看外邊，月上中天，三更半夜……倒確實是，黑市正熱鬨的時候。
這真是沒轍了。杜玉書也沒想到她們的“有空”來得如此突然。這大晚上，她們飯也沒吃一口，剛回來歇下，又馬不停蹄找風波城的黑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