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發去黑市之前,她們還有樣東西需得處理好。那就是被她們從密室拎出來的陰三姑娘的頭顱。
雖說客棧之內通常無人打擾,但這東西也畢竟太特殊了,一個死人腦袋大剌剌放在客棧裡,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但凡夥計有個什麼事進來看見了,那都很麻煩。
杜玉書蹲下來看著陰三姑娘的腦袋,正琢磨是把它藏在衣櫃裡好,還是塞進床底下好,越斐然便出門拎了口酒壇子出來,虎口卡住壇肚,用手掌勁力,硬生生讓陶質沉厚的酒壇從上肚位置整整齊齊地裂成了兩半,變成了個廣口壇子,剛好夠放進一個人腦袋。
越斐然把陰三姑娘的腦袋提過來,解開殷紅汐裹在上麵的朱綾。杜玉書心裡有點不想看,但眼睛移不開,這一猶豫的功夫,越斐然已經把朱綾解開了,陰三姑娘白慘慘的頭顱呈在杜玉書麵前。
這怎麼說也是個人腦袋,這麼近的距離再看上一次,杜玉書還是怵得不行。越斐然跟殷紅汐一樣,處理人腦袋跟處理豬腦袋沒區彆,她把陰三姑娘的頭顱捧起來,端端正正放進酒壇裡,而後把酒壇的上半部分嚴絲合縫地安回去,綁上提拎用的草繩,正好把裂縫也藏上。
做完這一切,杜玉書以為越斐然要把酒壇子找個地方放起來,結果越斐然提起酒壇子,起身就說可以走了,居然是要把陰三姑娘的腦袋帶出去。
杜玉書詫異,“你把它帶出去乾什麼?隨身帶著更安全嗎?這也不方便吧!”
風波城這種大城,晚上一定也是有人巡邏的,這要是碰上了,可比放在客棧裡還不好藏。
“不是要去黑市嗎,正好把它給處理了。”越斐然一邊說,一邊提起酒壇子在杜玉書麵前晃了一晃,杜玉書惡心得不行,趕緊閃開了。
黑市既然是黑市,那就注定不像普通集市一樣輕易就能找到進去的路徑,還得摸。風波城的夜市沒有金明城那麼熱鬨,除了主街,其它道路上行人還是很稀疏的。越斐然一邊走,一邊給杜玉書這個從沒接觸過黑市的前名門弟子介紹黑市。
“之前跟你提過,江湖上有買賣消息的黑堂口,還記得嗎?”
杜玉書心想這麼近的事她哪能忘,得意地嗯了一聲,“當然記得了!”
“黑堂口就是黑市產業的一部分,它們是黑市延伸在外的耳目,也是江湖人最容易接觸到的一部分。比如我要買你這個人的動向,我隻需要到我知道的黑堂口據點,用我知道的暗號切口,跟他們的人對上頭就行。但如果要進入真正的黑市,步驟就會複雜一些。”
杜玉書若有所思,“這麼好找的話,各地城主府都不管嗎?”這怎麼聽也是很不法的行當。
“做黑道產業的人都油滑得很,有不少辦法躲過去,況且這種黑堂口,多半是小生意,被掐斷一些也無關痛癢。”
這時,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殷紅汐冷笑一聲,“抓黑道,他們也得有這個臉麵抓呀。皇帝還在的時候,什麼中原武林,什麼正道不正道的呀,我們這些江湖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是黑道。現在皇帝死了,黑道裡尾巴大的那一幫人翻身當主子了,你讓他們下手抓自己的老本行,你看他們有什麼資格抓?”
殷紅汐這話帶情緒,但也有些道理,現在的正道武林,跟黑道仍然有很多切割不淨的地方,收拾起來沒那麼容易。
她們正說著話,迎麵碰上一隊巡邏俠士。風波城的城主府顯然沒金明的富裕,巡邏的人都穿著便服,可能是民間散招的。見到她們一行三人,也隻是攔下例行盤問幾句。
越斐然坦蕩蕩地把手中酒壇拎了起來,“我們是從金明城過來遊玩的,聽說風波城的米酒好,正買了一壇準備回客棧喝呢。幾位俠士,要麼分兩口?”
酒壇沉甸甸的,被越斐然微微晃動,沒聽見酒打壇壁的聲音,似乎裝得極滿。他們巡街當然是不能喝酒的,見她們三人神態不似有異,便抬抬手放過。
杜玉書狠狠鬆了一口氣。
越斐然剛才把酒壇子拎起來的時候,杜玉書離得近,都能看見裂縫的位置鑽出來了幾絲陰三姑娘的頭發……越斐然太隨意了,根本沒有裝好。
他們但凡多看一眼,都可能發現這壇子裡裝的不是酒。但架不住越斐然太坦蕩,他們覺得沒問題,就這麼放過了。
巡邏隊也沒有那麼密集,碰到了一隊基本上就不會再碰到第二隊,接下來都是順路了。殷紅汐對風波城比較熟悉,她帶頭找了最近一個黑市堂口,對了暗號,就把越斐然和杜玉書都帶了進去。
到了這裡頭,杜玉書才知道進入黑市的條件是什麼。說複雜確實複雜,但你要說簡單,那也很簡單。
因為他們隻需要一個擔保。
這個擔保是人是物都無所謂,隻要能證明你跟黑市暫時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就可以。
陰三姑娘的頭顱就起了大作用了。
越斐然把酒壇子拎上櫃台,打開,從中提出白慘慘的人頭,轉過去,麵對堂口裡接待她們的人。
對方雖說也是個見過世麵的,但一來就捧上個人頭這種事,畢竟還是太奇怪了。杜玉書看到他也眉頭一皺,旋即把陰三姑娘的頭顱捧了起來,先仔細辨認一番麵容,而後檢查起皮膚,應該也是看出了被藥水處理的痕跡,他想了一會兒,先跟越斐然確認,“你知道這是誰的頭嗎?”
越斐然十分淡定地微笑,“陰家三姑娘失蹤的事鬨得滿城風雨,我來都來了,有可能不知道嗎?”
對方見她心裡清楚得很,便又問:“你是在哪裡找到的?還是說,這人是你殺的?”
“雖然不是我殺的,但這件事說出去,跟我殺的也沒什麼區彆。”越斐然笑道:“是在白家找到的。”
陰家失蹤的三姑娘死在白家,還被她們找到。這份“誠意”,無論如何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