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是貴妃娘娘的理政之地。
通常是安靜雅致的地方。
但今天有點不一樣。
隻見端莊淑雅的厲貴妃坐在書案前,手持一張折子,展開一半,許久未翻。
她現在的注意力,全在養心殿的另一邊,那張她平常會用,現在歸某人使用的餐桌上。
何書墨完全沒注意到女反派的目光。
他的眼裡隻有滿滿一桌子菜。
禦膳房的手藝自然無可挑剔,這些食材,紅肉白肉,乃至於新鮮蔬菜都絕非凡品。
二者相加,讓何書墨感覺少吃一口,這一趟皇宮都算白來了。
寒酥看著何書墨風卷殘雲的吃相,偷偷憋笑。
她注意到貴妃娘娘的目光也在何書墨身上,因此貼心問道:“娘娘,奴婢讓他慢點吃。”
“不用,本宮隻管狼咬人,不管狼吃肉。”
寒酥心道:您就寵他吧,上次有人走路聲音大了一點,當即被您禁止入宮,這一位吃飯吵得您看不了折子,您又無所謂了。
有時候,外界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
比如,妖妃喜怒無常,做事很看心情,現在她心情不錯,便連被打擾理政這種大事都能忍受。
何書墨吃飯很快,加上他最近練武,消耗頗大,因此禦膳房準備的這一桌飯,很快被他一滴不漏地裝進肚子。
“臣吃好了,多謝娘娘款待。”
何書墨吃完,立刻起身道謝。
在他的記憶中,厲元淑從未留過臣子在她的宮殿內用膳,就算大擺宴席,也是正式場合而非她的私宅。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這也算是開創先河,拿走她的第一次了。
厲元淑不知何時恢複成專心批閱奏折的樣子。
她頭也不抬,語氣隨意道:“你事情辦的不錯,本宮許你一次獎賞,想要什麼?”
何書墨義正言辭:“為娘娘分憂,是臣分內之事,不敢討賞。”
貴妃娘娘冷哼一聲,其餘什麼話也沒說。
心有靈犀的何書墨立刻意識到,這是女反派讓他彆裝了,她不愛看假惺惺那一套。
“臣在與唐智全周旋的過程中,雖然以謀算小勝過他一頭,但這也讓臣注意到,臣在武力上的缺失。如果唐智全以死相拚,魚死網破,臣任何計劃都施展不出。所以,臣想更快地提升修為,為娘娘效力。”
厲元淑放下手中毛筆,抬頭看著麵前的男人。
“你一個月踏足九品,已經是武道中的佼佼者。”
何書墨一邊恭維,一邊反駁道:“娘娘三歲習文,九歲習武,十一歲已經踏足中三品境界,十六歲上三品,十七歲連敗‘王李謝’三姓於江左,十八歲入京。二十歲步入世間至強。臣今年亦是二十歲,剛剛踏足九品,遠遠不及娘娘。”
厲元淑一時無言。
她倒不是因為何書墨悉數她的經曆,而感到高興或者生氣。
她隻是有點驚訝,驚訝於何書墨竟敢把她與他自己作比。
這著實是一件稀罕事。
無數人驚歎於她的天賦和成就,然後心安理得地接受“我不如厲氏女”的事實。“臣今年亦是二十歲”這種野心勃勃的話,從沒有人說過。
從前,厲元淑一直感覺,何書墨與眾不同。
她原以為此人是有些聰明,與她心有靈犀。
但現在,她意識到,何書墨身上的“不同”,並非是因為他聰明,而是因為他“太蠢”。
何書墨身上有種奇怪的特質。
厲元淑形容不上來。
非要說的話,他好像缺少一種骨子裡的謙卑,或者說敬畏。彆人恭維諂媚,是發自內心的。而何書墨恭維諂媚,是因為他心裡打著小九九,想通過說好話占點便宜。
他好像並不真的懼怕這座巍峨的皇城。
他這種狀態,很像皇室古籍中,初代楚帝曾經說過的話:彼可取而代之。
王公貴族在他眼中,既不王也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