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細微變化都逃不過葉蟬衣的眼睛。
她垂眸摩挲著刻著“簡卿卿”三字的名帖,指尖撫過燙金字跡時微微停頓。
三日前她批閱科考試卷時,就留意到此女的特殊。
出身京都商賈之家,三場考試皆以絕對優勢取勝,就連時政策論上也是獨樹一幟,大膽創新,思維模式和觀點倒與現代頗為相似。
此刻看著對方眼裡滿是迫切的表現欲,又強裝鎮定的模樣,葉蟬衣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這場戲,也該到最精彩的部分了。
金鑾殿內燭火搖曳,蕭雲寒坐姿如鬆,目光如炬地捕捉到幾道若有似無的視線,頻頻落向丹墀下的紅衣女子。
他眉峰微蹙,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悅。
按會試名次排列的學子站位中,那抹奪目的赤色尤為顯眼。
蕭雲寒眯起眼,仔細端詳片刻,終於確認——此女正是簡卿卿,數日前他與阿蟬反複斟酌,才將其定為頭名的才女。
此前閱卷時,簡卿卿斐然的學識令他頗為欣賞,可此刻殿上,她舉止間的輕佻隨意,卻讓人大失所望。
更令蕭雲寒鬱結的是,往日上朝,無論朝局如何波譎雲詭,葉蟬衣總會在間隙投來關切的目光。
而今日,她的視線卻頻頻被簡卿卿牽扯,再難分給他半分。
念及此,蕭雲寒狠狠剜了簡卿卿一眼,又轉頭望向葉蟬衣,眼神裡儘是委屈與哀怨。
可惜葉蟬衣全神貫注地思索著簡卿卿的表現,絲毫未察覺他的情緒。
另一邊,簡卿卿垂眸立在殿中,心底滿是不甘。
她自恃才學冠絕,卻未得到葉蟬衣的青眼相看,隻覺對方有眼無珠,白白錯過了自己這等棟梁之材。
正自怨懟間,她突然渾身發冷,似有一道凜冽如刀的目光掃過。
她猛地抬頭,一切如常,唯有燭火在青磚上投下搖曳的暗影。
金鑾殿內編鐘餘韻消散時,簡卿卿還怔怔望著眼前的一節丹陛。
直到身旁學子挪動朝靴的聲響驚碎思緒,她才驚覺答問環節已然結束。
簷角銅鈴隨風輕晃,餘韻嫋嫋,卻震不散她耳畔轟鳴的嗡響。
胭脂浸染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皮肉上壓出暗紅月牙。
那鑽心的刺痛終於刺破混沌,讓簡卿卿看清自己竟在這至關重要的殿試上,因臆想葉蟬衣的刁難而錯失良機。
喉頭泛起鐵鏽味,她垂眸盯著青磚縫裡滲出的水漬,將滿心不甘碾成冷笑。
分明是葉蟬衣故意跳過她的名字。
為了今日在金鑾殿上驚豔四座,她可是準備了許久,就等著一舉成名的機會,那些有關漕運、稅賦的策論,此刻都成了堵在胸口的朱砂痣。
外麵的陽光越來越亮,簡卿卿半垂的眼睫下,嫉妒如同毒蛇啃噬心尖。
她想起大約半年前校場點兵那日,曾遠遠看到葉蟬衣策馬經過時,玄色大氅獵獵如旗,引得萬千將士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