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方遇的側臉線條堅硬,如寒鐵鑄成。
片刻後他才開口。
“是,她想換人,那時舊勢難除,唯有用我這乾淨之人行不乾淨之事。”
“我以為,我能守住底線,但七營那役……是我失手。”
霍思言語氣寒如冰:
“失手?是你認了那道調令吧2。”
“你知情,也執行,你以為你沉默就是忠誠,可你沒救七營一個人。”
方遇垂眸:“我救不了,那時我若違令,死的就是我,亦是我一家老小。”
他頓了頓,抬眼望向霍思言,第一次露出一點真情的愧色。
“我做了錯事,你要查,我配合,我隻求一件事……不要讓這事鬨到太後耳邊。”
霍思言神色未動,靜靜地說:“太後早知道。”
方遇怔住。
霍思言輕聲道:“你不是她唯一的刀。”
“你不過是她的過渡之人,你這次能坐上兵部之位,是她要你做擋箭牌。”
“若有人揭出這舊案,她就讓你去死,給眾人一個交代。”
方遇頹然低頭,片刻後笑了笑:“太後果然還是那個太後。”
霍思言冷冷道:“你若還想活下去,就按我說的做。”
方遇緩緩抬頭,看向眼前這女子。
她不是太後的棋子,不是東廠的刀,她是霍思言,是站在風暴中心,也敢手握刀柄的人。
他終於低聲答:“好,要我怎麼做?”
霍思言答:“我要你活著。”
“活著去把你當年簽的那些令……一件件講出來,我要所有人知道,那些戰死的冤魂,是怎麼死的。”
宗人府密室之中,霍思言將案前密卷一摞摞鋪開。
方遇立於燈下,一字一句地念出每一條曾批過的調令、執行指令、回報謊辭,語氣沉如鐵錘落地。
沈芝在一旁飛速謄寫,不時凝眸望他,神情複雜。
這些年所有流言、疑點、傳說,終於從他口中一一坐實。
兵部調令失控,七營孤軍無援,並非戰術失誤,而是人為構陷。
霍思言收攏文書,按入信封,吩咐沈芝:“送三處,一份送內閣,一份交東廠,一份呈樞台。”
沈芝一怔:“不呈太後?”
霍思言淡淡道:“等她自己來看。”
夜深風緊,宗人府燈火不熄。
而皇宮之中,太後卻終於覺出不對。
自貼出通告後,宗人府竟未再有任何動靜,官場傳言紛紛,卻無一條來自她的耳目。
她緩緩擱下茶盞,問沈芝:“宗人府那邊……你可還知曉?”
沈芝低頭回道:“方遇昨日已入府,霍姑娘與他閉門密議。”
“之後所議內容,外界一無所知。”
太後垂眸思忖,片刻後輕聲笑了:“她怕我滅口?”
沈芝沒吭聲。
太後語氣輕緩,卻字字鋒利:“可她也該知道,她若敢撕破這層皮,我也不會手軟。”
與此同時,謝知安悄然拜訪宗人府後院。
霍思言獨坐石階之上,披風未解,雙目未合。
“你覺得她會動手嗎?”
她問謝知安。
謝知安答:“會,隻是還沒到時候,她會等你把話說滿,把證據握足,然後一劍封喉。”
霍思言輕輕點頭,眼中卻無半分驚懼。
“那就讓她等,我偏偏……不給她機會。”
翌日清晨,內閣會堂上,東廠指使攜宗人府呈卷而至。
眾官翻閱過後,嘩然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