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含光殿設宴。
北祁使團齊聚,文武百官列席,禮部以“通邦之宴”名義操持,實則朝中暗湧已至風口。
皇帝親禦大殿,霍思言首度自魂堂血戰後受召上朝。
她步入殿門之時,岑封正立於右列,身著北祁正服,腰束赤金帶,神情恭順,眼神卻依舊藏著獵人般的從容。
封淵不在,這讓霍思言眸光微沉。
謝知安低聲道:“那少年沒露麵。”
“要麼是隱藏,要麼……是被安排了其他事。”
霍思言緩緩掃視整座含光殿,心頭已有計較。
岑封在等她,或者說,在等她“中招”。
今日之宴,不隻是來試北祁與晏國的虛實,更是北祁對她霍思言的“試鋒之局”。
若她避其鋒芒,便是怯。
若她強硬爭鋒,就落入他們挑釁陷阱。
而此刻,皇帝端坐寶座之上,一身常朝法服,神情卻格外輕鬆。
他手中執著一盞百花酒,語氣溫和如家宴:
“岑封大人遠道而來,孤以為,先飲此杯,壓一壓風雪旅途之苦。”
岑封起身謝恩,雙手捧盞:
“陛下厚恩,北祁感銘於心。”
一飲而儘。
禮成之後,文臣舉箸,樂聲起,宴會緩緩展開。
可殿中氣氛卻遠沒有表麵那樣平和。
魏臨坐在第三列席次,微微偏頭低聲:“岑封故意不帶封淵出席,是要打亂你偵察節奏。”
霍思言盯著岑封。
這人今日言行謹慎,幾無破綻。可他眼神落在每一道菜肴、每一位朝臣身上時,皆略作停頓。
他在試,試菜,試人,試底。
直到第二道羹品上席,岑封終於輕聲開口:“敢問在座各位,魂術禁令至今已有三十餘年,然北境偏遠,或有流散殘術。”
“我王特意遣臣入京,欲請貴國定一方律例,明示魂術邊界,劃清禁與非禁。”
他此言一出,整個含光殿瞬時安靜三分。
刑部尚書手一頓,謝知安目光一沉,連皇帝都輕輕停了酒杯。
岑封卻笑著看向霍思言:“霍將軍位列軍中,或有耳聞殘術之事,不知可否賜教?”
他笑得客氣,但這句話本質上卻是一柄刀。
若霍思言否認,便是不忠、不知。
若她承認,便是沾染魂術之嫌。
這一招,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殿中眾臣屏息以待,而霍思言,緩緩起身。
她抬眸直視岑封,毫無懼意。
“殘術之事,邊境確有傳聞。”
“但我晏國魂術禁令,自有律法明文。”
“岑使此問,是否疑我大晏朝綱不明?”
岑封麵色微動:“不敢,我意非此。”
霍思言目光森寒:“既然非疑朝綱,那便不必在此置喙。”
“北祁若願修好,可獻術、可獻策。”
“但若借問術之名,行探國之實……那便是辱我朝廷!”
這話出口,殿上不少文臣齊齊起身,紛紛附和。
刑部尚書道:“將軍所言甚是,魂術之禁為朝綱所定,不容他國置疑。”
岑封尚未應答,皇帝卻笑了。
他放下酒盞,聲音溫淡:“霍將軍說得對。”
“我朝之法,豈容旁人來試。”
“北祁有禮,孤自當回敬。”
“若無禮……”
他語調頓了頓,眼神沉了三分:“那就請回。”
岑封拱手,不再言語,隻是深深看了霍思言一眼。
這一眼,如刀入鞘,意未儘,鋒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