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探身入內,廳中早已有一老者候著,低垂眼皮,一言不發。
霍思言落地,立於燈下,聲音低啞。
“吳老。”
老者緩緩抬頭,一雙老眼渾濁,卻準確望向她手中的銅牌。
“你終於帶它來了,二十年了……你們謝家的人,還是來了。”
霍思言沒有接話,隻將銅牌遞出:“刻字是誰的手?”
吳老接過,指尖一抖,牌麵在燈下閃出一道微光,他微眯眼睛片刻後,忽地抬頭:“是內府令的手。”
霍思言一震:“你確定?”
“筆鋒偏斜三分,收尾帶鉤,是他用的隱軍體,不會錯。”
“當年,整座紙坊便是聽他號令刻牌。”
“他給東宮、也給貴妃……更給了舊時南院私軍一批。”
霍思言攥緊了拳。
她本以為隻是曾家餘孽與東宮合謀,卻未曾想……這一脈竟能牽出南院餘兵?
若真如此,這局遠比她想的更深。
她壓低聲音。
“那人如今可還在宮中?”
吳老沉聲道:“早年失蹤,沒人知他死活。”
“但若你真想查他線索,就得去‘舊冊閣’。”
“那是專門記宮中匠人、工令、內務役使檔案的地方,重地,不得輕入。”
霍思言沉思片刻,拱手一禮:“多謝。”
吳老抬手攔住她:“姑娘,再送你一句……”
“舊宮脈裡藏針者多,斬一根沒用,若不連根拔起,遲早被反噬。”
霍思言點點頭,目光冷冽:“所以我才要一刀一刀捋清。”
宮中,金雀宴已近尾聲。
沈芝端著酒盞,眼角餘光卻牢牢盯著那個男子。
那人果然不安,頻頻偷瞥西側殿門方向,像是在等什麼。
就在她欲起身靠近時,那人忽然站起,躬身謝宴後,匆匆告退。
沈芝眉頭一挑,剛欲跟上,卻被前席一名女官擋住去路,笑意婉轉:“沈內使,太後留宴,請移步回殿。”
沈芝眸光一冷,略一頓足,笑著點頭:“好。”
心裡卻已經提起了一根弦。
她知道,那人是故意在引她。
可這局,她還得接著下去。
若真有人藏在宴後,那今晚……未必太平。
沈芝回到宮殿時,太後正倚在暖榻上飲茶,窗外風聲瀟瀟,簾角微動。
殿中隻點一盞橘燈,將太後的臉襯得模糊不清。
“那人走了?”
太後頭也不抬地問。
沈芝頷首:“已經盯上了人,若有變動,會有人彙報。”
太後輕笑一聲:“你啊,還是太小心。”
“今夜之宴,不過是一場花燈戲,叫他們看一看我還坐得住這鳳位,至於那些暗線……隻要舍得扔些香料,總有耗子肯鑽。”
沈芝卻道:“太後,可這香料放多了,恐怕會熏死人的。”
太後緩緩抬眸,盯著她看了許久,忽而道:“你跟霍思言……最近走得近。”
沈芝沒有否認。
太後語氣輕淡:“沈芝,你真敢信她?還是故意做局給我瞧呢?”
沈芝卻輕輕一笑。
“臣不敢信她。”
“太後對我有恩,臣隻信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