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印溫潤蒼古,紋路繁複,看得出確是真品。
隻是這禮來得太重,反倒叫在場眾人神色不一。
中朝大臣中有人起了疑色,有人則眯眼不語,連謝知安也在此刻看了霍思言一眼,眼底藏了幾分不解。
“西溟朝貢千年,未曾如此恭謙。”
“今夜不過酒席一場,何來大禮之說?”
霍思言指尖未動,看著那方玉印,卻半晌不言。
魏臨忽而湊近。
“大人小心,這東西若收了……怕是麻煩。”
霍思言卻驀地伸手,指腹輕觸那玉印邊角,眉心微動。
半息後,她忽而一笑:“西溟王庭倒也大氣。”
“如此大禮,我便不推辭了。”
她伸手將玉印收入懷中,語調清淺:“我霍某人行兵打仗,有禮收禮,不講那些君子避嫌的虛道理。”
“貴使既敬我,那我便敬回去。”
“改日若還有這般盛宴,不妨早些通傳,免得我來得倉促,衣襟都沾了雪。”
一句話,又硬又橫。
祁照似是怔了怔,隨即仰頭一笑。
“將軍果然快人快語。”
話雖如此,那笑意卻不似方才那般篤定了。
沈芝立於一側,低聲道:“你真打算收?”
霍思言頭也不回:“他們想借我之名行禮,再拖出後續,隻好如他們所願,先接著。”
“可後麵怎麼還回去,就不按他們的劇本來了。”
沈芝沉默片刻:“你就不怕西溟借題發揮?”
霍思言語氣輕淡。
“怕什麼?他們若真借了題,我倒省事。”
“怕的,是他們一句話都不借,那才叫真謀劃。”
夜更深,宮宴漸散。
賓客陸續告退,祁照等人由宮人引回行館,殿內安靜下來,隻餘幾縷尚未燃儘的香煙浮動。
謝知安緩步走到霍思言身側:“你今晚話說得太直,連皇上那邊都未照會。”
“若他事後追究……他若要追究,”
霍思言淡淡道:“今晚就不會派魏臨同來。”
“他把牌子給了我,就得知道我怎麼打。”
謝知安蹙眉:“你太冒險了。”
霍思言垂眸拂了拂袖角的雪。
“不冒險,怎麼逼得他們交底?”
“祁照來了,副使帶毒香,賓席設埋伏,屏風後藏弩機……你以為這些是探我?不,是警告。”
“他們怕我,可怕是沒用的,我要他們怕得說不出話、動不了兵、藏不住奸細。”
謝知安低聲:“你懷疑他們在京中安插了人?”
“我確信。”
霍思言抬眸,目光落在殿外漫天飛雪之中。
“這一套赴宴、設香、送禮,太快了。”
“西溟對我知得太多,且反應得太順,像是早就知道我會來。”
“像是……他們的人就在宮中。”
沈芝站在殿角,聞言忽然道:“今夜那位女副使,不在西溟朝錄名冊中。”
謝知安皺眉:“你確定?”
沈芝抬眼:“我查過,她原本是隨行翻譯,卻忽然升作副使。冊封是在來朝前夜,由王庭直接下旨。”
霍思言目光驟然沉下。
“意思是,這人,根本不是朝前安排好的。”
“而是他們臨時塞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