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察覺了?”
沈芝道:“當然,她比咱們快多了。”
魏臨一邊剝著棗,一邊望向黑壓壓的宮牆深處,語氣意味深長:
“敵國送來這批使團,不像是走場麵。”
沈芝沒接話,許久才輕聲道:“你說……那賀靈,會是真人嗎?”
魏臨盯了她一眼:“你不會真沒察覺吧?那人三日前才入宮,身份來曆都穿得太乾淨,連舊年內務供奉名錄上都沒有他之前的跡象,活像憑空冒出來的。”
沈芝喃喃:“偽裝得這麼深……倒有點意思。”
她看了眼時間。
“該走了,晚宴要開了。”
兩人並肩向前走去,宮牆上的影子拉得極長,像兩道並不貼合的縫隙,彼此試探,卻始終留著一線。
而另一邊,乾清宮大殿內,霍思言已端坐東側客席。
她麵前是一張金絲楠木矮案,案上隻放了幾道菜,卻都是西溟使團專送進來的風味點心。
她沒動,隻輕輕斂著眸子,仿佛在聽旁人說話,又像在等一個機會。
謝知安坐在她身旁不遠,衣袍整潔,神情淡淡。
他忽然低聲開口:“你今日打算做什麼?”
霍思言沒答,隻看了一眼對麵座位,那位名叫“賀靈”的供奉,正笑著與侍臣攀談。
“我隻是想看看……這人到底藏得多深。”
謝知安輕聲道:“他若真是魂人,你不怕驚動敵國使節?”
霍思言握緊手中茶盞,低聲道:“怕什麼?他來京,就是來找我這把刀的。”
謝知安抬眼看她,微微歎了口氣。
他知道,她又在賭命。
而這一場金雀之宴,從一開始,就不單是款待使節那麼簡單了。
沉香撲鼻,酒暖三巡。
東宮設宴之地雖稱“雅席”,實則布置得頗具章法,正中一列玉階環繞、燈海氤氳,座次以地位高低循序排布,卻又巧妙避開正統朝儀之製。
霍思言落座偏後,正斜對著東宮主位,抬眼便能望見太子謝知安一身青衣端坐,旁邊虛設一席,留與貴妃,卻遲遲未現。
沈芝坐她左手,笑意如舊,指間撥著漆杯邊沿,聲音不輕不重地道了句:“貴妃娘娘今日竟遲了?怕是又在後頭鋪妝呢。”
霍思言懶得答話,眼角餘光掃過隔了兩排的內務局長奉,麵上不動,心底卻忽而繃緊。
賀靈就坐在他後第二位。
那人安靜得幾乎存在感全無,生得不出眾,眉眼淡然,一副極普通的小吏模樣,若非她早留心過入宮名單,斷不會在這時多看一眼。
沈芝低聲笑道:“思言,盯得這般緊,可是見著什麼舊識?”
“新麵孔……”
霍思言淡淡道,手指摩著杯沿。
“也許是我眼拙。”
沈芝略一挑眉,卻沒多問,轉而壓低聲線道:“你小心些。今日宴上,不止你一個想找人。”
霍思言微微點頭:“我知道。”
她自然知。
除了她在找賀靈,左相之孫賀書恒也在;還有太子,謝知安坐在高處,神色疏淡,像隨意賞燈飲酒,可他手下的人卻悄悄移了座位,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幾位邊角的小臣。
這不是一次單純的東宮賞燈宴,是一場緘默的圍獵。
霍思言喝了一口酒,目光在場中緩緩轉過。
突然,她的眼神一頓。
賀靈身側那名宮人起身向後行去,動作輕快,似是去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