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言見她未著戎衣,僅披灰裘,一眼便知並未受責。
“如何?”
沈芝低聲問。
霍思言將密信遞出,淡淡道:“封我使節,親赴西溟王庭。”
沈芝眉峰微皺。
“這是放你查……還是要你去送命?他到底什麼意思?”
霍思言一笑:“我若死在西溟,陛下正好將計就計,借我身死挑開戰端,若我不死,還能帶回來他想要的真底。”
沈芝不語,隻盯著她手中信封許久,才低聲吐字。
“此事我覺蹊蹺,你小心為妙。”
兩日後,京中已有風起。
霍思言親持節符再赴西溟之命,一經傳出,立刻在朝堂上下引起震動。
太後宮中,貴妃廳前,議事之人接連密訪,隱隱已有動靜。
貴妃倚著香榻,翻著西廠密呈,眉眼淡淡,卻忽而笑了一聲:“陛下倒也信她。竟真讓她去見那位……王庭之主。”
底下女官垂首:“霍使曾與宴彌正麵交鋒而不落下風,陛下或許是以其為刃。”
貴妃輕笑道:“刃也要看握在誰手中,握得不穩,傷人先傷己。”
女官不敢多言,隻聽貴妃語聲微轉:“這回沈芝也隨行?”
“是……”
貴妃眸中微光一閃,唇角慢慢勾起。
“正好,沈芝這支棋,太後久未動過,也該到我了。”
同一時刻,謝知安坐於尚書台,案前攤著一紙公文,卻始終未下筆批注。
他手中執著筆杆,靜靜盯著那行小字。
“靖安司副使霍思言,奉命出使西溟”。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魏臨進來,一身風塵未卸,眉間帶霜。
“大人,霍……霍副使讓我傳話。”
謝知安抬眼,目光幽沉。
魏臨遲疑了下,從懷中取出一封紙條,遞上。
他接過,展開。
那上頭隻有寥寥數字。
“謝大人,若我不歸,靖安司與魂人案,便托你了。”
謝知安盯著那行字良久,忽然一笑,將紙折起收回袖中。
“她活著回來。”
魏臨抬頭道:“大人?”
謝知安起身,整衣立於窗前,望向遠方皇城的高處,眼神沉著堅定。
“她不會死在西溟。”
“她不回來,我便踏平西溟!”
“但,願她此去安好……”
三日後,啟程之日。
皇帝親令送行,未設朝儀,隻令西城門清道三裡。
霍思言一身使者正袍,腰懸節符,步履平穩,緩緩登上雲頂車輦。
謝知安未至,卻在宮門口遠遠佇立,一襲青衣不顯。
霍思言在輦上透過簾縫看他,未開口。
謝知安隻是遙遙向她點頭。
這一點頭,如萬言千語,皆化成風雪長路裡的一抹執念。
西溟之行,自此開始。
霍思言未回頭。
她知道,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外交,更是皇上最大的籌碼。
她去赴的,是西溟王庭,是宴彌身後更深的局,是那口一直燃燒不滅的魂火,是她父親的真相,也是……大寧的安危。
她若敗,不止她亡,謝知安亦將背負餘局。
若勝,便要西溟,還她一個人,一個真相,和一筆沉重的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