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中午,他們會安排我們上浮潮港的內碼頭。”
霍思言輕輕頷首。
“走內碼頭的船,不是運貨,是運人。”
“什麼人?”
沈芝問。
霍思言望著漆黑的海麵,語氣緩慢:“要麼是東溟朝中想藏的人,要麼……是我大寧的影子。”
浮潮港的早晨,海霧比夜裡更濃。
碼頭邊的水汽像一張濕冷的網,纏在人衣袖與發間,帶著腥味滲進骨縫。
霍思言站在客棧的窗前,看見內碼頭方向已有不少人影聚集,潮生會的執役正在驗放牌令。
那道門緊閉著,門內隱約可見高高的石階向下延伸,像通向海底。
“他們把碼頭入口修在暗坡之下,就是為了避人耳目。”
沈芝在她身後淡淡道。
“這地方,從來隻進不出。”
霍思言轉過身,伸手把肩上的小白捧起,指尖輕觸它的頸羽。
“去看看。”
烏鴉振翅而起,消失在霧色裡。
辰時,潮生會的婦人親自來引路。
她麵上仍覆著輕紗,聲音像霧一樣輕。
“持內碼頭牌的人,走的是另一條水路,不用和普通商旅混在一處。”
霍思言與沈芝、魏臨依次進入石門。
門內是一條濕滑的石階,階下是一片幽暗的水洞。
水麵不寬,卻深得見不到底,幾艘狹長的舟靜靜泊著,舟首都掛著潮生會的銀鈴。
他們被安排到最末一艘舟上。舟夫麵無表情,隻在他們坐定後推舟入水。洞壁上的燈光一點點退去,四周的水聲變得沉悶。
沈芝壓低聲音:“這水路怕不止通向港心。”
霍思言望著舟側緩緩滑過的岩壁:“能進京。”
舟行半個時辰後,前方亮起一線光。
出水洞時,霍思言第一眼便看見,那是一片被高崖環抱的隱秘港灣,港灣中停著五艘掛東溟旗的海船,而最中央的一艘,船身卻覆著西溟戰紋。
魏臨忍不住低聲道:“東西溟的船停在一處……”
靠岸後,舟夫示意他們上岸。岸邊的高台上,立著昨夜牌局上的白發老者。
他今日換了玄色長袍,腰間懸著一把短柄刀,眼神銳利得像要將人剖開。
“你們的牌,是誰給的?”
老者開口,聲音不再帶笑。
霍思言從袖中取出黑玉牌,平平遞出。
“碼頭換的。”
老者盯著她看了很久,才緩緩轉身。
“跟我來。”
沿著高台後的石徑向上,穿過兩道鐵柵,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半圓形的石堡坐落在崖頂,旗幟迎風獵獵。
石堡內人來人往,既有東溟軍裝,也有西溟商袍,甚至能看見幾個穿著大寧短衫的身影。
沈芝低聲道:“這是個局。”
霍思言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不止是局,這是個市,賣情報,賣人,也賣國。”
白發老者領他們進入石堡正廳。廳中陳設極簡,隻有一張鋪滿海圖的長案。
案後坐著一人,麵容年輕,眼神卻冷得像是多年在刀鋒上打磨過。
那人抬眼,唇角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原來是大寧來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