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舊巷口的風比城中更冷,吹得霍思言的指尖隱隱發僵。
她緩了口氣,將那枚銅製小符托在掌心,借著星光仔細端詳。
符麵雕的並非尋常花紋,而是西溟皇族的“飛鳳銜日”紋,隻在皇室密詔或國禮上出現過。
謝知安立在她身側,視線卻仍在回望巷深,確認沒有尾隨的腳步聲才收回目光。
“這東西,若是落到邊關軍中,可引出多少事,你心裡清楚。”
霍思言輕輕合上手,語氣平穩:“不隻是邊關。西溟的皇室印紋出現在太廟腳下,說明朝中的人……有人在替他們通道。”
謝知安沒出聲,隻是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似要將她此刻的神色刻在心裡。
隨後伸手,將她額前被風吹亂的發輕輕理回鬢後,語氣低緩:“今夜你不該親進堂室的。”
霍思言微怔,抬眸望向他。
“若我不進,就不會知道是陸無生。”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回避的決絕。
謝知安沉默一瞬,輕歎道:“既然知道,就要更謹慎,他的勢力在宮中盤根錯節,未必比任何敵國勢力輕。”
兩人沿著城西的破牆影子走回,避過坊市夜巡。
走到一處廢棄的驛館,謝知安推開半掩的門,先進去探了探,確認安全才招手讓她進。
驛館裡積著厚厚的塵,隻有靠近爐灶的一角還能生火。
謝知安點了火折,將爐膛裡的舊炭撥燃,橙色的火光映在兩人麵上,驅走了些許寒意。
霍思言將銅符放在案上,凝神道:“西溟最近頻頻派使者進京,表麵上是和談,實際上……我怕他們早已在宮中布了線。”
謝知安坐在她對麵,長指輕敲桌麵,緩緩道:“如果陸無生是其中的關鍵,那就不能隻查他一個人。他背後是誰,才是要命的。”
火光間,兩人的目光交彙。
霍思言心口微緊,卻又在那份沉靜的注視中,感到一種近乎篤定的安穩。
謝知安忽然伸手,將她的披風重新係好係帶,語氣淡淡:“你先歇一刻,天亮之前,我送你回宮。”
霍思言看著他垂下眼整理的神情,心底那點原本冰冷的寒意,悄然被烘暖。
隻是,這一夜的安寧,隻能在這爐火前停留片刻。
火光搖曳中,那枚銅符的暗紋,仿佛在無聲地訴說什麼。
破曉的鐘聲,沿著宮城的甬道悠悠傳開,帶著濕冷的晨霧,一層層籠罩了紫禁的瓦簷。
這一夜的寒氣沉得出奇,連禦道上的白玉石板都泛著薄薄的霜。
霍思言隨早朝的隊伍緩緩而行,步履沉穩,然而袖中那枚銅符的冰涼,始終貼著掌心,似在提醒她昨夜的所見並非夢境。
午門尚未完全開啟,文武百官已在午門外列成兩行。
東側是文臣,朱衣冠冕,麵色多半凝重;西側是武將,甲胄下的呼吸熱氣蒸騰,在晨霧裡化成一團團霧白。
謝知安站在武將列中,神情沉肅。
隻是當他察覺到霍思言的到來時,眼底那抹不易察覺的溫和一閃而過。
他沒有多看,隻是極輕地在袖下握了握拳,像是隔空送去一個穩心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