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沉悶,傳入塔內後,仿佛被什麼空洞的巨口吞噬,隻餘回音一層一層卷出。
安渠翻身下馬,笑道:“殿下,按王庭舊例,骨塔不許大隊人馬入內,您與世子可先行,我押著糧車留在外麵。”
“你們呢?”
謝知安看向那兩名武士。
“奉命隨行至一層外廊。”
其中一人答,聲音沙啞。
霍思言與謝知安對視一眼,各自心下有數,這意味著第一層就是試探的起點。
塔門是一道窄長的拱形缺口,門楣上嵌著三塊磨得光滑的獸顱。
跨入門檻的一瞬,外麵的風聲驟然被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低沉而連綿的呼嘯,從塔身內部深處湧來。
地麵由一塊塊灰白色的板石鋪成,石縫間嵌著細細的黑砂,踩上去有種微妙的鬆動感。
第一層的外廊呈環形,四麵皆有鏤空的窗洞。風從窗洞外灌入,經由塔內的中空結構回旋放大,形成一種壓在耳膜上的持續震動。
“這是……風廊。”
謝知安抬頭,看著那一圈圈向上盤旋的石階。
“聲震亂魂。”
霍思言閉上眼,細細感受風的節奏。
那呼嘯並非全無規律,而是每隔七息,就會有一次聲波驟強,像是看不見的巨錘敲在人的胸口。
若人在此久立,心跳便會被拖入那股節奏中,不由自主地紊亂,輕則暈厥,重則心脈俱裂。
“避法有二。”
她低聲道。
“一是用外力隔絕耳鼓,二是隨它的節奏走。”
說罷,她從袖中取出一卷細絲,繞在耳後與下頜,輕輕係住,將絲絹壓在耳廓上,隔去七分之聲。謝知安接過她遞來的另一條,動作利落地係好。
兩名武士在外廊立定,冷眼旁觀。
“殿下,請。”
霍思言抬腳,步入內廊。
地麵微微傾斜,暗處不知何處傳來細細的摩擦聲,像是風中夾著砂石不斷擦刮骨麵。
她腳步極穩,每一步都暗暗計算著呼吸與心跳的間距,刻意避開那每七息一次的“錘擊”。
謝知安緊隨其後,身形如影。
行至半圈時,忽有一陣風勢大作,窗洞外卷入幾縷灰白色的細絲,像極細的發絲,直撲向她的麵門。
她側首避過,絲卻緊緊纏上了她的袖角。
指尖一緊,她順勢一扯,那絲竟有細微的脈動,不是死物。
“是……風生絲蟲。”
謝知安眸光一沉,長刀半出鞘,寒光一閃,將纏上的幾縷生生斬斷。斷口處滲出淡黃色的汁液,腥氣立散。
“不能讓它們碰到皮膚。”
霍思言低聲說道。
“它們會順著毛孔鑽進去,三日食儘血肉。”
二人加快步伐,避開幾處蟲絲密集的窗洞。
第一層的儘頭,是一道雕著骷髏浮紋的石門,門縫裡透出冷白色的光。
她伸手推門,風聲陡然一止,仿佛整座塔都在屏息。
門內,是第一層中央的空廳。地麵鋪著白骨拚成的陣紋,紋路盤旋如渦心。
正中立著一根通向塔頂的石柱,柱身鏤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形製古怪。
霍思言緩步走近,手指在柱身上劃過幾處磨損處,輕聲道:“這裡的符,是西溟舊祭語……守魂。”
“什麼意思?”
謝知安問。
“魂入此,不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