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在光外微頓,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走。
謝知安看她一眼,眼底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隨即壓下。
廊的儘頭,是一扇與牆麵渾然一體的心骨門。門無縫無鎖,隻在正中嵌著一塊拳頭大小的骨片。
上麵刻著兩國的舊邊界線。
她盯著那條線,心底像被針尖輕輕點了一下。
臨河舊地。
她伸手觸線,指腹與骨麵相抵的一瞬,那股熱意湧得極快,直衝心口,仿佛要探入她的脈搏裡翻找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把腦海中閃現的童年景象,蘆葦、石壩、低矮的屋簷,儘數壓下,隻留一句冷意分明的念。
“我屬於我自己。”
骨麵震了一震,熱意倏然退去,門前的縫隙緩緩張開。
謝知安在她身側低聲道:“他們這次沒得到他們想要的。”
“得不得,要不要,是兩回事,我走出去,他們就會換法子。”
門後,是一段向上的長階,直通骨塔頂層。風聲重新灌入耳中,帶著高處獨有的銳利。
在二人踏上長階的同時,骨窗外的那道影子悄然退去,隻留下廊壁上的光線一息息暗下,歸於最初的白骨色靜謐。
長階筆直向上,越往上風越急,吹得骨壁發出細細的顫音,像是有人在耳邊低吟。
階儘處是一道拱形骨門,門外便是塔頂的露台。此處視野極闊,西溟王庭的城廓在北方鋪展開去,屋脊如鱗,金頂在陽光下閃得刺眼。
露台中央,立著一根比人還高的骨柱,柱上纏繞著八道金環,環內嵌著不同材質的石珠。
黑曜、青玉、赤瑪瑙……每一道環與塔身的風道相連,風穿過金環時,會帶出低沉而悠長的音。
在骨柱另一側,安渠、薛嵩,以及一名未曾在下層見過的高個男子正等著。
那男子披著暗金色的披風,胸前紋著西溟王族的雙鷲印記,眉眼鋒利,眸色比常人更淺,像極了山雪初融時的河冰。
“殿下。”
安渠上前一步,笑容恭謹。
“恭賀您順利登頂。”
薛嵩隻淡淡頷首,似在打量她走過來的每一步。
高個男子則微微一笑,開口的聲音如骨環之音般低緩。
“果然,心骨試鋒也攔不住大周的使者,幸會,臨河之女。”
最後四字落下,露台上的風似乎一頓。
霍思言的眼底,瞬息間有波光一閃而沒。
她抬眸,唇角含笑,像是對一名陌生友人寒暄。
“閣下怕是認錯了人,我生於大周。”
高個男子的目光並不移開,反而在她眼底細細搜尋。
“是麼?那或許,是我聽錯了風聲。”
謝知安向前半步,身形微微一側,恰好擋住男子直探的視線。
“不論聽見什麼,今日不過是試鋒,王庭想問的事,還早著。”
安渠在旁輕輕一笑。
“謝統領真是護得緊。”
“護本分的客人,不算緊。”
謝知安的聲音淡淡,卻在風聲中帶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