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是外頭送的?”
霍思言問。
工匠用力點頭,又指向棚角一堆麻袋,她走過去扒開,裡麵是半袋半袋的鐵鏃胚,帶著淡淡的鹹腥氣,和西溟的軍工製法一模一樣。
“南城的風口,不止是旗。”
謝知安低聲。
霍思言把一枚鏃胚握在掌心,眸光一沉。
“這批箭,若流進軍中,後果不堪設想。”
風聲再起時,棚外忽然傳來急促的銅哨聲。
兩人對視一眼,知道那是守門人失蹤被發現的信號。
謝知安拉起工匠,霍思言提著鏃胚,迅速從後窗躍出,落在雪地裡,直奔河道方向。
河道的風又急又冷,拍打在堤岸的木樁上,發出空洞的回音。
霍思言和謝知安帶著兩名工匠,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沿著暗巷急行。
“再快些。”
謝知安低聲催促。
前方是一道廢棄的糧倉,門扇半開,吱呀作響。
霍思言推門入內,將兩名工匠安置在角落,給他們一人遞了個乾餅。
“彆出聲,等我們回來。”
她轉身時,聽見遠處的銅哨聲已成一片,顯然工棚那邊的守衛全被驚動。
謝知安關上倉門,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河對岸,對岸燈影搖曳,隱約有幾條小船正朝這邊靠近。
“是接應的。”
霍思言斷定。
“攔還是放?”
“先放,放他們來接,卻什麼都接不到。”
二人躲在堤岸的枯柳後,眼見那幾條小船泊近。
一名披著羊皮的大漢跳上岸,四下打量,口中低聲罵了幾句。
他身後的人從船艙中抬出兩個麻袋,沉甸甸地放在雪地上。
霍思言眯起眼,那是比工棚裡更多的鏃胚,麻袋破口處,露出一角帶毒粉的金屬光。
“這是第二批。”
她壓低嗓音。
謝知安點頭,正欲上前截住,忽聽岸邊另一側傳來馬蹄聲。
一隊十餘人的騎兵疾馳而來,為首的是身披銀甲的將領,眉宇淩厲。
“赫連昭的人。”
霍思言心頭一沉。
騎兵在堤岸停下,那銀甲將領翻身下馬,幾步來到麻袋前,用靴尖撥開袋口,目光一掃,便對屬下道:“全搬上船,送去西溟城外。”
霍思言與謝知安對視一眼,這是敵國與南城工棚的直接勾連,而且幾乎毫不掩飾。
她伸手示意謝知安暫忍,不可在此刻動手。
等到小船重新啟航,沿河而下,二人才從枯柳後走出。
霍思言盯著被馬蹄踏亂的雪地,指尖捏緊那枚鏃胚。
“這事得立刻讓皇上知道。”
她聲音低沉。
“今晚回不去了。”
謝知安看向天色,雪下得更密,夜路難行。
“先去驛館,用飛鴿傳信。”
霍思言點了點頭,卻在轉身的一瞬又回望了河麵一眼。
河水漆黑,像在吞噬一切痕跡,而她知道,真正的風暴,還在遠處逼近。
驛館的燈火在雪夜中顯得孤獨,兩人進門時,堂上隻剩下爐火在劈啪燃燒,驛丞見到他們,立刻迎上前。
“要飛鴿。”
霍思言簡潔道。
驛丞不敢多問,匆匆去取。
謝知安攤開油紙,飛快寫下情報,將南城工棚、河道麻袋、銀甲將領一一記錄,落款處隻留了一個“霍”字。
飛鴿振翅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霍思言收回目光,忽然低聲道:“明晚的宴席,怕是會有好戲。”
謝知安輕輕一笑。
“我陪你看。”
火光映在兩人眉眼間,落下一層暖意,也映出將至的刀鋒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