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安把薄紙塞入銅筒,扣好,掛在一支做了暗記的小羽箭上。
那小羽箭是大周軍中飛鷹台的特製,箭羽上的切口能讓鷹爪自動扣住。
“還有一件事。”
霍思言看著謝知安。
“機括弩的弦,我們已經做了手腳,等他們在南關試射,弦會斷,第一波殺氣會反噬回去,你得把這一點,一並讓王上知曉。”
“嗯。”
謝知安把小箭收好。
“尉遲。”
霍思言轉向尉遲翊。
“你帶路,繞開已知的暗哨,找一處能見天的斷坡,我讓鷹來。”
“好。”
尉遲翊點頭。
他們繼續北行,風更硬,雪更深。
行至半夜,一處斷坡在林儘頭露出黑白相間的側影,像一塊被刀劈開的巨石。
斷坡下方是一條寬闊的風道,風直直衝上來,將雪卷成一朵朵花。
“就是這裡。”
尉遲翊抬手。
“點火。”
霍思言從懷中取出一小包油脂,用短刀在石麵刮出一片乾燥的粉末,將油脂塗開。
謝知安打火,火苗在風口搖了兩下,穩住,越燒越亮。
“給我三十息。”
霍思言仰頭,手指放在唇邊,吹出極短極尖的一串口哨。
那是鷹台的召喚音,穿過風,直上雲端。
二十息過去,黑夜的高處傳來一聲極清的“嘯”。
一隻通體鐵灰、翼尖帶白的獵鷹從雲縫裡俯衝而下,繞著斷坡盤了半周,停在火光旁的一截枯枝上。
謝知安把小羽箭遞上去。
“去。”
獵鷹抖了抖翅,爪子一扣,抓住了小羽箭。
霍思言伸指在它頸側輕輕一撫,鷹目裡亮起一線寒光。
下一瞬,它振翅直上,沒入風雪。
“走。”
霍思言把火撥滅。
“回轉北坳,再過驛路。”
他們一路折返。黎明的微光在雪線後抹開一層鉛灰。
遠處山背上,隱隱傳來金屬斷裂的“嘣”聲,跟著是一片雜亂的叫喊,像是有人在試射,又像是有人在罵。
“弦斷了。”
謝知安側耳。
霍思言道:“這隻是第一波,還會有第二波。”
尉遲翊咽了口唾沫,遲疑地問道:“這所謂的第二波是……”
霍思言答:“是懷疑。”
他們抵北坳外的鬆嶺時,天已經發白。
嶺腳的驛道積雪被人踏出兩道深槽,深槽邊是一串被麻繩拖過的痕跡。
驛棚的旗杆上掛著一麵藍底白紋的小旗,風撩過,旗邊卷起半幅。
“驛棚有人。”
謝知安壓低聲音。
“是我們的還是他們的。”
尉遲翊問道。
“一會兒就知道。”
霍思言把鬥篷攏緊,率先走向驛棚。
木門半掩。她抬手推門,一股燙人的熱氣撲麵而來。
屋裡隻有一個瘦高的老驛丞,正對著火盆烤手。
看見三人,他眯了眯眼,又像是認出了什麼,慢慢站起身。
“殿下。”
他壓低聲音。
“王上有令。”
“說。”
霍思言的眼中有一線寒光閃過又熄。
“王上說,旗要留,風要停,人要回。”
老驛丞一字一頓。
“路上不得有失。”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