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嶺的風越來越急,吹得旌旗獵獵作響,幾乎要從旗杆上掙脫。
冰雪順著山脊往下滾,像無數隻細小的白蛇,撲進穀底,消失在亂兵之間。
霍思言策馬立在前鋒,披風被吹得直直鼓開,她眯起眼,盯著穀心那片動蕩的火光。
“敵軍果然還在做戲。”
她低聲道。
偏將緊緊跟在她馬側,額角凍得泛青。
“將軍,他們的陣形並不整齊,若貿然壓下去,恐怕中了圈套。”
霍思言冷笑一聲。
“圈套?他們若真有本事設套,何必一退再退?無非是心虛,記住,這一仗不是我們被他們困在穀心,而是他們被我們困在雪嶺。”
偏將聽得心頭一震,忍不住抬眼望著她。
此刻的霍思言,神情冷峻,聲音卻帶著一種篤定的力量。
另一邊,謝知安的騎兵已整隊完畢。
火光映著雪麵,把每一張臉都照得半明半暗。
他轉過頭,眼神掃過尉遲翊。
“弓弦拉緊,等號聲一起,壓下去。”
尉遲翊應聲領命,回身傳令。
箭筒裡,羽箭齊齊抖出聲響,那聲音在風雪裡被壓得沉悶,卻依舊帶著殺氣。
謝知安卻沒有立刻發號施令,他把馬頭稍稍轉向北坡,像是在等。
幾息之後,北嶺傳來鷹哨的尖聲。那聲音一短一長,正是霍思言的記號。
謝知安眼底一亮。
“她到了。”
風雪間,合圍的局勢已成。
敵軍統領也看出來了,立刻高聲喝令。
亂兵們重新聚攏,旗幟胡亂揮動,試圖在穀心撐開一條退路。
可是穀心道窄,雪深沒膝,他們的人擠作一團,反而亂了自己的陣腳。
“弓騎,上!”
謝知安一聲令下。
數百支羽箭破空而下,像驟雨砸在亂兵頭頂。
慘叫聲此起彼伏,鮮血立刻染紅了雪麵。
幾乎在同一刻,北嶺上傳來馬蹄聲。
霍思言率親衛從雪脊壓下,寒刃閃光,直插敵軍中線。
“殺!”
她的聲音清冷,卻在風雪中極為嘹亮。
刹那之間,敵軍前後皆被封死。
偏將拚殺到她身側,大喊:“將軍,他們已經亂了,再壓一陣,穀心就守不住!”
霍思言目光淩厲,手中長刃一挑,鮮血飛濺,她冷聲應道:“壓!留一個口,往西北,逼他們往死地跑,不許亂追。”
“是!”
穀心徹底混亂。殘兵敗將呼喊著拚命衝撞,結果被自己人絆倒。
火光與血光交織,映得整片雪地像一張撕裂的網。
謝知安策馬斬下一名敵將,正要揮劍再殺,忽然聽見北麵傳來一聲清脆的短哨。
那是霍思言的號。
他心頭微震,下意識抬眼。
雪霧之間,她策馬而來,身影與風雪融為一體,卻又格外清晰。
四目在混亂的戰場上短短交會一瞬。
他握劍的手更緊,眼中卻有火光一樣的亮意。
殘兵很快被徹底壓散,穀心成了血與雪交錯的修羅場。
敵軍的統領被亂軍裹挾,倉皇逃向西北。
謝知安沒有追,他勒住馬,轉頭望向北坡。
霍思言同樣止住馬勢,長刃上仍滴著血,呼吸在風裡化作白霧。
兩人隔著一片狼藉與慘烈的雪地,靜靜對視。
謝知安低聲道:“終於合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