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口這邊,尉遲翊看見對麵旗影在某一瞬“吞吐”了一下。他握韁的手緊了緊。
“將軍,他們要合兩翼了。”
“哦?那就讓他們合。”
謝知安的眼神像冰下的黑石。
“合得越緊,散得越快。”
他把刀橫在身前,聲音穩得像在談一場不急不緩的買賣。
“傳我令下去,左弧再張半步,記住,沉住氣。”
“是。”
雪麵上忽然騰起一陣更細碎的白霧。
敵側的快騎壓到了雪簷邊,霍思言手腕一轉,袖底滑出一道暗光,暗號在風口一閃即滅。
雪簷的第一道“牙”被輕輕撥動,整片雪麵像被人悄悄挪了一線。
敵軍的快騎沒有立刻倒下,卻齊齊打了個趔趄,隊形在半息之間失了整。
“現在。”
她把劍鋒往前一送。
“前列半步!”
盾與膝同時前頂半步,像潮頭忽然揚起的一條白線。
正被慣性推到麵前的敵軍撞在這條線上的一瞬,腳下的節拍全錯了。
錯的不是一步,而是接下來所有步。
“穩。”
她隻說了一個字。
穀口的戰鼓應聲落重,弓雨再壓一輪,壓在對方試圖“救陣”的那幾支內列上。
謝知安沒有去看倒下的人,他隻盯著那麵還未完全倒下的敵旗,耐心地等著風把它吹到該倒的位置。
“將軍,他們……要退。”
尉遲翊屏著氣。
謝知安道:“這是假象,他們是回頭找第三刀。”
他把刀尖緩緩抬起,像要在空中點一個看不見的字。
“繼續沉住氣,這是決勝的關鍵。”
風更白了,天色也更淺了一線。
破曉前的最後這刻,冰下的水在動,雪下的地在動,人的呼吸也在同一條看不見的繩上動。
霍思言與謝知安隔著穀,一個立在中線的石脊,一個立在穀口的風口,像兩隻把同一口風按住的手。
“再等一盞茶?”
霍思言道。
“嗯,再等一盞茶。”
謝知安道。
兩處的號聲在雪中落下同樣的節拍,此刻破曉將至……
雪色漸淡,天邊的第一道灰光像從冰裂裡透出來。
鼓聲忽然急促,敵陣的黑潮終於從猶豫與試探轉成真正的撲擊。
兩翼合攏,中軍壓上,鼓點和蹄聲攪在一起,把穀心震得嗡嗡作響。
尉遲翊提刀上前一步,眼神淩厲。
“將軍,他們壓全陣了。”
謝知安目光冷靜,聲音卻及其平穩。
“好,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舉刀,刀鋒在破曉微光中映出一道冷白,整支弓騎同時繃緊,弦聲如同風聲被扯裂。
“第一列,放箭。”
羽箭密如驟雪,貼著馬胸飛去,直打在敵騎最前排的胸甲與韁索。
第一排人馬翻倒,後方的陣列立刻踩了上來,血與雪混合,竟顯得更急更猛。
尉遲翊心裡一緊,卻聽謝知安低聲一句。
“越急越亂。”
另一邊的中線,霍思言看著敵軍的隊形變化,目光冷如刀。她忽然拔劍向前一指。
“前列!鎖盾半步,斜角插入!”
盾陣齊齊向前半步,斜角一插,硬生生在敵軍洶湧的陣列裡劈開一條縫。
敵軍的勢頭還在,卻像被刀割開皮肉,血流得越快,人越虛。
親衛大聲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