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衛低聲問道:“將軍,這是號?”
她淡淡回道:“是人。”
窄舟靠岸,碼頭空空,隻有幾隻翻倒的竹簍。
她上岸,鞋底的霜在木板上落下勻勻的印。
斜對角的一家藥鋪還亮著小小的黃燈,門口掛的幌子被風吹起,露出半個“芝”字。
她停了停。
“進去。”
藥鋪裡沒有客人,爐上吊著的砂壺咕嘟咕嘟冒氣,一枚銅秤放在砧上,秤星微微晃。簾後走出來一個穿素青短褂的女子,發髻壓得很低,耳邊用黑紗包了兩圈。
她的步子極輕,像怕踩響什麼。
女子抬眼,先看節杖,再看霍思言,最後才看她肩上被風掀開的裂口。她把簾子提半寸,嗓子低低。
“你還是和往常一樣,來晚一步。”
霍思言看著她,眼底的鋒利收了一線。
“你一直在城裡?”
“我若不在,今晚你就得在外頭換三次名字。”
女子把門閂落下,轉身攤開手。
“坐。”
霍思言沒坐,目光落在她袖口的線頭,那線頭不是這裡的織法,是大昭國的。
她的一隻手按在桌邊,指尖在木紋上虛虛一劃。
“進來幾日風吹草動……你沒暴露?”
“那是當然。”
女子把砂壺提下,給她斟了一盞,壺嘴邊的氣升到半空被冷風掐斷,像一截軟掉的線。
她把盞推過去。
“喝吧,這樣魂線的刺就不會那麼刺痛了。”
霍思言低頭把氣收進喉下,溫熱壓過來,痛像從腦後抽出去一寸。
她才抬眼,用最簡短的三個字叫了她的名字。
“沈芝……進來多日,辛苦你了。”
沈芝笑了一下,笑意很淺。
“我在這藥鋪中都聽說了,你們打得夠狠。”
“沒法子……”
“這我當然知道。”
她把一隻小匣子推過來,匣內兩枚細細的木牌,被油封住了邊。
木牌上各刻一字,一為“換”,一為“界”。
“你要的“換俘”與“界石”,我替你先把門敲開了。”
霍思言盯著那兩個字,眼裡閃過一絲很輕的亮。
“敲開了?怎麼敲的?”
“借了你的名頭。”
“我的名頭?”
“對,傳言裡,你可是“大周女使”。”
屋裡靜了一瞬。風掀了掀門簾,又落下去。
霍思言把那盞茶一口飲儘,盞底露出一圈細白,她抬眼,語氣很平。
“借著用三天,第四天收手。”
沈芝點頭。
“不用,我隻用兩天。”
她把另一隻匣子打開,裡麵是一張用魚膠紙封住的圖,線條極細,像潮水在黑紙上退去後留下的紋。
“溟都東市到王庭的巡更路線,還有庫司換更的時辰,你要入庭,就走這條。”
“此般機密,你怎麼拿到的?”
“我在他們的藥局裡當了六個月的學徒。”
沈芝說得很淡,像說一件很普通的事,霍思言看著她的手背,那隻手背比來時更細,骨頭在薄皮下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