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府。
書房。
檀木屏風將外間喧擾隔絕,沉香嫋嫋自博山爐中升騰,與墨香交織成古雅氣韻。
四壁皆是烏木嵌螺鈿的博古架,層層疊疊擺滿線裝古籍,泛黃的書卷間偶爾探出幾片夾頁的銀杏葉。
酸枝木書案上,端硯蓄著未乾的墨汁,紫毫筆擱在螭龍紋筆架上微微傾斜。
“故白,過些時日,為父打算為你謀個一官半職.....”
“你也老大不小,該入仕了!”
陳通淵端坐在檀木椅上,輕輕摩挲著案上的青瓷茶盞,看向對麵的陳故白,開口道。
最被寄予厚望的辭舊不在了,日子還長,生活還得向前看,接下來要好好培養嫡三子。
陳通淵打算走大司寇的途徑,最好是去到秋官府裡,既容易升遷,又能得到趙老柱國的照拂.....
“是,孩兒一切都聽父親的安排!”
陳故白頷首,極為乖巧順從地應道。
眸中卻是竭力遏製的激動之色。
二哥死後,終於能有個一官半職了.....
看陳宴整日耀武揚威,他可羨慕壞了!
陳故白堅信,隻要給自己足夠施展才華的舞台,必定不會輸給那該死的大哥!
“嗯....”
陳通淵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眉頭深鎖如鐫刻的溝壑,眉間凝著化不開的鬱色。
手指依舊反複摩挲著青瓷茶盞,指節泛白卻渾然不覺。
盞中冷透的茶湯,隨著細微的顫抖,在杯沿凝成深色水痕。
“父親,您這愁眉不展的,可是有何為難之事?”
陳故白極擅察言觀色,將老爹的狀況,儘收眼底,以貼心的口吻,試探性詢問道:“可否告知孩兒,看看能否為您排憂解難.....”
陳通淵聞言,呼出一口濁氣,眉間愁雲依舊未消散,沉聲道:“陳宴那逆子大婚將近,督主府上籌備得如火如荼.....”
“咱們魏國公府卻連一張請柬,一聲知會都沒有!”
說罷,右手緊緊攥成拳頭,指關節嘎吱作響。
言語之中,滿是不悅。
長安有頭有臉的高官顯貴,都早已收到了請柬。
而唯獨漏了魏國公府,以及他這個父親.....
不知是疏忽還是故意的!
“您是大哥的親生父親,孩兒是大哥的嫡親弟弟,咱們魏國公府是大哥的家,他怎麼可能會忘了呢?”陳故白寬慰道。
“哼!”
陳通淵鼻中重重地哼了一聲,撇嘴道:“那孽障現在冷酷無情,膽大妄為,還有宇文滬縱容,什麼事做不出來?”
無論他願不願意承認,陳宴如今是真的位高權重了.....
甚至官職上,都已經高於自己這個父親了。
而且,陳通淵怎麼看怎麼想,都覺得是孽障刻意為之.....
欲令魏國公府成為整個長安的笑柄!
“父親切莫動怒!”
陳故白安撫一句後,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珠子賊溜地轉著,意味深長地笑道:“咱們好好想一想,倘若您不去,大哥與裴氏女拜高堂之時,拜誰呢?”
“豈非在長安顯貴麵前,失了禮數......”
字裡行間,皆是暗示。
做兒子的大婚,親爹不前往,彆的暫且不提,麵子上就過不去.....
“對啊!”
陳通淵好似被點醒一般,猛地恍然大悟,冷冷道:“到那時有陳宴求為父的......”
說罷,原本緊皺的眉頭,驟然舒展開來,愁雲儘散。
要對付如今性情大變後的陳宴,難度無異於登天.....
但手握軟肋,擺譜還不容易嗎?
輕而易舉地拿捏!
“沒錯!”
陳故白重重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提醒道:“父親,這種機會可不常有,在大哥沒拿出足夠誠意之前,你可彆輕易鬆口.....”
誠意二字,咬字極重。
這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當然得好好敲詐了......
陳通淵昂首,眸中滿是狠厲之色,咬牙道:“放心,為父定然要陳宴那逆子,狠狠出一次血......”
以往被施加的所有屈辱,還有那被勒索走的金銀,他陳通淵一定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必讓那逆子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