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秋陽透過稀疏的雲層,給西市刑場鍍上一層冷白的光。
枯黃的梧桐葉被風卷著,在斷頭台的木柱間打著旋,沾了些地上未洗儘的暗紅痕跡,又簌簌滾向圍觀人群的腳邊。
刑場周圍早已圍得水泄不通。
南來的貨郎挑著空了一半的擔子,扁擔斜倚在牆根,踮著腳往裡頭瞅,貨筐裡的糖人被擠掉了腦袋也顧不上;北裡的潑皮們摟著胳膊湊在最前排,嘴裡嚼著乾硬的餅,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台上的劊子手。
那五個漢子正慢條斯理地擦拭鬼頭刀,刀刃映著日頭,晃得人眼生疼。
“今日這刑場,怎的圍了這麼多人呀?”
就住在西市的王大柱,站在最外圍,望著人滿為患的刑場,撓了撓頭,疑惑道。
平日裡這西市刑場,也不乏行刑的....
但卻未曾出現過像今日這樣,從四麵八方趕過來圍觀,還堵了個水泄不通的!
咄咄怪事啊!
“聽說是要砍五個極其奸惡的叛國之徒!”吳鐵蛋聽到這話,想起了昨日聽到的傳聞,說道。
“對!”
同在站在邊上旁觀的劉讓聞言,點點頭,開口道:“榜文上說是與前幾日,那個皇室王爺帶兵攻明鏡司,要搶的人有關.....”
劉讓是個書生,識得不少字,平日裡有事沒事,就會去瞧瞧官府張貼的榜文。
“你說得可是,那個與陳宴大人對峙於明鏡司外的王爺?”
走後邊擠過來的張四,正巧聽到劉讓的話,問道。
燕王領兵圍明鏡司之事,早已傳遍長安,成了不少人的飯後談資.....
當然,這背後也少不了,某位陳姓同誌的刻意推動!
輿論,是必須要引導的......
“就是他,燕王宇文倫!”
一直默不作聲聽著的馬栓子,猛地一拍手,斬釘截鐵道。
頓了頓,又繼續道:“當時我剛巧就在現場,親眼目睹了那全程.....”
“陳宴大人不愧是長安兵仙,英武至極,麵對那領兵而來的燕王絲毫沒有懼色!”
“而且,燕王親口承認了,那奸惡的叛國之徒,就是他的家仆!”
“還試圖讓護軍,攻入明鏡司搶人.....”
“所幸大司馬及時趕到,平息了這場風波!”
馬栓子繪聲繪色地講述著,那日的驚心動魄.....
周圍人則聚精會神的聽著。
“對,那燕王真是跋扈至極,虧得是大司馬親臨.....”同樣是目擊者的趙阿牛,開口道,“而且,我聽說讓燕王不惜兵圍明鏡司之人,是陳宴大人親自抓獲的!”
馬栓子點頭,回想著宇文倫那日的姿態,附和道:“沒錯,你們是不知道,那日燕王對陳宴大人,恨得叫一個牙癢癢啊!”
“陳宴大人還真是,為民做主的好官啊!”
劉讓聽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描述,忍不住讚歎道。
“是極,是極,今日那五個奸惡的叛國之徒處斬,咱們也去湊湊熱鬨!”原本對看砍頭沒多大想法的張四,頓時興致大增,提議道。
“走!”
馬栓子、趙阿牛等人,皆是懷揣著同樣的想法,朝前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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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正懸在長安城的上空,像枚燒透的赤銅圓鏡,將秋燥的天烤得透亮。
雲絮早被曬得散了形,隻剩一片瓦藍的天幕,乾淨得沒有一絲褶皺,任由這輪烈日潑下滾燙的光。
早早就來站好了位置的李鐵山,抬頭望了望天,又瞧了眼刑場,不解道:“看這日頭,午時三刻應該快到了.....”
“這監斬官怎麼還沒前來呀?”
劊子手與囚犯早已就位,監斬官的位置上卻是空的,遲遲未見其身影.....
就在這疑問剛出,就聽得邊上有人大喊:“來了來了!”
“監斬官來了!”
“是陳宴大人?!”
“這竟然還是陳宴大人親自監斬!?”
“真是陳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