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昭!”遊望之的聲音裡淬著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是咱們那位老柱國的心腹舊部!”
他想起了庶長子遊錫齡倒在血泊中的模樣。
想起嫡長子遊啟豐臨死前那聲淒厲的“爹”。
想起那些尚未成年便化作屍體的孩子。
更想起常德那副有恃無恐的嘴臉。
心口像是被巨石碾過,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是啊!”
陳宴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正是獨孤老柱國給了,定襄侯不顧一切肆意妄為的底氣與勇氣......”
頓了頓,又輕笑一聲,刻意壓低了聲音,那聲音像毒蛇的信子,帶著冰冷的蠱惑:“而且有他在,無論定襄侯犯下多大的罪孽,最後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滿院的冤魂,恐怕皆難以昭雪瞑目!”
說罷,陳宴俯身,撿起地上一片染血的衣角,輕輕晃了晃,又輕拋揚起。
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遊望之的心上。
不可否認,這是挑唆,是火上澆油,卻也是實話!
以這位老柱國的性格,必定會死保,哪怕常德差點屠了小司馬府滿門!
“獨孤昭在一日,常德就不會血債血償!”遊望之渾身一震,瞳孔驟然收縮,咬牙切齒道。
旋即,似是又想起了什麼,眼中血絲迸裂,沉聲道:“可騁懷終歸是殺了常威.....”
“我不占理啊!”
說著,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再次嵌進掌心的舊傷裡。
血珠順著指縫滴落。
恨意依舊翻湧,卻多了層密密麻麻的焦躁。
他像是被困在了一個無形的網裡,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卻被那層“不占理”的薄紗擋著。
稍一動作,便會被獨孤昭利用這一點做文章!
想要報複,想要死磕,卻有先天的弱勢。
陳宴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從容,像在棋盤旁靜觀其變的弈者,終於落下關鍵一子:“誰又能證明令郎殺了人呢?”
“常威的屍身在這裡,京兆府也.....”
遊望之下意識舉起手,指向了被侯府私兵抬來的棺槨,裡麵還躺著咽了氣的常威。
隻是話還未說完,腦中卻剖析出了,陳宴言語中的深意,試探性問道:“陳督主,你這是何意?!”
同時,一個大膽的念頭,也浮現在了遊望之的心上......
“本督能幫小司馬,解決掉這個後顧之憂!”
陳宴似笑非笑,語氣中卻更添幾分玩味,並未賣關子,直接說道:“殺常威的絕不是令郎!”
這話像一道驚雷劈在遊望之頭頂,他僵在原地,半晌沒回過神來。
“陳督主,你真的可以?!”遊望之的聲音都在發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股狂喜猛地從腳底竄上頭頂,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隻要遊騁懷的罪名能洗清,他的複仇則是名正言順,再無阻礙......
到那時,獨孤老柱國和常德便是殘害忠良的凶手!
想到這裡,遊望之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在無邊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當然!”
陳宴微微頷首,斬釘截鐵地給出肯定答複。
頓了頓,又繼續道:“法律條文的解釋權,在本督手中.....”
“劉府尹大人也是個聰明人!”
“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毋庸置疑,在陳大督主這裡,遊小司馬所有的擔憂顧慮,都不存在一點兒問題。
劉秉忠敢不配合嗎?
隻是已經控製京兆府這種話,不好直說而已!
可這份狂喜還沒持續多久,遊望之就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試探性地開口道:“遊某不懷疑督主的手腕.....”
“咱們此前並無交情,隻是督主你為何要對遊某,如此相幫呢?”
對於這位年輕的明鏡司督主,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遊望之是相信的.....
畢竟,他的背後是大塚宰,他此前的事跡,足以證明有這個能力。
但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
他憑什麼幫自己,來雪中送炭呢?
陳宴的嘴角微微上揚,月光恰好落在他半邊臉上,將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照得清晰。
“小司馬都這麼問了,那本督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他抬手理了理袖口,語氣坦然得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想必小司馬也聽聞過,兩位老柱國聯合本督那位不成器的父親,一次又又一次的做局,想置本督於死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