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的瞬間,周遭的風聲都像停了。
“挑動渭河天下反?!!”
饒蒯喃喃重複,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聲音中充斥著難以置信。
眾人麵麵相覷。
他們中大多數人,不識字歸不識字,卻並非是傻子.....
王二張著嘴,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眼珠子瞪得快要從眼眶裡凸出來,直勾勾盯著那石像脖頸,臉色白得像剛從河裡撈出來。
旁邊兩個年輕後生猛地後退半步,腳底下的冰碴子被踩得咯吱響。
一個咬著嘴唇,唇瓣都咬出了白印。
另一個喉結上下滾了滾,像是想喊,卻隻發出嗬嗬的氣音。
額頭上瞬間沁出了一層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滑,在下巴尖凝住,墜不下來。
榮祿攥緊了手裡的短刀,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平日裡最是沉穩,此刻眉頭卻擰成了疙瘩,沉聲詢問道:“賴渠,你...你確定沒看錯,或者念錯?”
雙眸裡像是燃著兩簇驚火,死死釘在那行字上。
方才還覺得瘮人的刻痕,此刻每個筆畫都像淬了毒的針,刺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石像上就這幾個字,我怎麼可能認錯?”賴渠望著眾人瞪圓的眼睛,喉結動了動,露出半抹苦笑,嘴角扯了扯,倒像是被寒風割出了道僵硬的紋路。
頓了頓,又繼續道:“不信的話,讓其他人來認.....”
作為識字之人,賴渠比他們更懂那些文字的含義。
此時此刻,隻想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這是反詩啊!”
饒蒯突然低呼一聲,聲音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雙手死死捂住嘴,指縫裡還是漏出一聲倒吸涼氣的嘶響,臉色比腳邊的冰麵還要青:“石像是憑空出現的,莫非是上天的喻示!”
石人睜眼,讖語現世,這哪是尋常事?
難不成真是什麼天意?
“這才安定了沒兩年,就又要天下大亂了嗎?”有人在後邊低低歎了一聲。
望著石像上的刻字,眼角的皺紋擰成了疙瘩,聲音裡裹著化不開的苦澀。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得眾人心裡發沉。
“閉嘴!休得胡言!”
榮祿猛地一聲厲喝,短刀“噌”地插進冰麵,半截刀刃沒入凍層,震得周圍冰碴簌簌往下掉。
平日裡雖嚴,卻極少這樣動怒,此刻額角青筋暴起,眼神像淬了冰,掃過眾人時,連最慌亂的幾人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榮祿深知這個節骨眼上,必須趕緊製止,不能再讓恐慌蔓延.....
王二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忍住,往前挪了半步,聲音帶著哭腔:“榮大哥....現下...該怎麼辦?”
說罷,眾人齊齊望向了主心骨。
榮祿將短刀插回鞘中,略作思索後,看向王二、饒蒯等人,沉聲道:“你們幾個分頭去通知上官,京兆府,還有明鏡司!”
頓了頓,眼神掃過剩下的人,“你們隨我守在此處!”
這種事情必須第一時間上報,燙手山芋也必須丟出去。
天塌下來,得由上麵人頂著,他們隻需上報即可。
“是。”
饒蒯等人齊聲應後,開始各自分頭行動。
~~~~
京兆府官署。
劉秉忠推開窗,一股寒風卷著碎雪灌進來,吹得他攏了攏狐裘。
窗台上的冰棱又厚了些,尖溜溜的像把小刀子,映著灰蒙蒙的天光,泛著冷白的光。
“這冬日,是越來越冷了!”他低聲感慨,抬手關上窗,將那股寒氣隔在外麵。
炭盆裡的火明明滅滅,映得他鬢角的霜色愈發清晰。
案上堆著新送來的卷宗,大多是些鄰裡糾紛、商鋪欠稅的瑣事,卻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快到年底了.....”劉秉忠拿起茶盞,溫熱的茶水卻暖不透掌心,“希望長安太平些吧......”
“大人!”
“不好了!”
正想著,外麵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帶著明顯的慌亂,少尹李叔仁的聲音撞開房門時,還帶著些微喘。
他平日裡總愛端著幾分從容,此刻卻連官帽都歪了半邊,袍角沾著雪水,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又出了什麼案子?”
劉秉忠聞言,太陽穴突突直跳,一股鈍痛順著後頸往上爬,聲音裡帶著壓抑的疲憊,問道:“死了幾個人?”
劉大府尹隻覺一陣頭疼....
能讓少尹李叔仁如此驚慌失措的,案情絕對不會小。
這事兒真是說不得念不得啊!
“沒有案子!”
李叔仁幾步跨進屋裡,手撐著案幾直喘氣:“也沒有死人!”
“那你這大清早急急忙忙的,還喊不好了作甚?”劉秉忠皺眉,剛壓下去的煩躁又湧了上來,“閒的!”
言語之中,滿是不耐煩。
說著,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壓了壓煩躁。
“大人,案子是沒有的.....”李叔仁將氣喘勻後,說道。
頓了頓,話鋒一轉,又繼續道:“但城外渭河裡麵,挖出了一尊怪異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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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
“石像怎麼了?”
劉秉忠不以為意,開口道:“許是日久河水衝刷,將前人埋下的石像給漏出來了!”
“可石像上有字!”李叔仁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兩句,聲音都在發顫。
“寫的什麼?”劉秉忠條件反射地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