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公府。
庭院裡積著薄雪,幾株老梅開得正豔,暗香混著雪氣飄在冷風中。
石桌上擺著半局殘棋,棋子被凍得冰涼。
趙惕守攏著狐裘站在廊下,望著院外被風吹動的燈籠,忽然轉頭問身側的兄弟:“青石,聽說那則偈語了嗎?”
趙青石正用樹枝撥弄著炭盆裡的火,聞言抬了抬眼:“你說得莫非是,佛祖托夢給慧能大師,傳下的那則偈語?”
儘管在被一人十萬兩贖回後,就被禁足在了府中。
但這兄弟二人的耳目,還是極其靈通的.....
“正是!”
趙惕守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廊柱上的雕紋:“今日城外渭河裡麵,出現了一尊石像......”
“其上刻著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渭河天下反!”
“長安百姓都在議論說,那個石人指的是咱們祖父!”
話音剛落,趙青石猛地轉過身,眼裡竟燃著幾分異樣的光,連聲音都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這豈非意味著,祖父將要登基稱帝,改朝換代了?”
他幾步走到庭院中央,望著漫天飛雪,忽然低笑出聲,笑聲裡混著激動與興奮:“那咱們趙氏以後就是皇族了!”
對上了,偈語和刻字都對上了.....
一個是巧合,兩個可就是天意了!
石人開眼,趙氏當興!
趙惕守雙眸熾熱,往前湊了兩步,聲音壓得極低,卻難掩其中的狂喜:“極有這個可能!”
他抬手按了按腰間的玉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顫,仿佛已經摸到了那象征皇族身份的玉佩,“日後咱倆就是皇孫了!”
目光掃過庭院裡的紅梅,忽然覺得這寒冬都透著暖意。
要知道他們的祖父年事已高,活不了多久了.....
很快自己父親就會登基。
而太子必是他們倆之一!
“哈哈哈哈!”
趙青石忽然仰天大笑,笑聲在寂靜的庭院裡炸開,驚得枝頭積雪簌簌落下:“上天都要興旺咱們趙氏啊!”
笑了半晌後,猛地收住聲,眼底的興奮瞬間被濃重的恨意取代,嘴角咧開一個猙獰的弧度。
“待祖父掌控大權之後,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對陳宴那廝抽筋拔骨!”他咬牙切齒,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雪前恥!”
活了十幾年,所有的屈辱挫折,都是姓陳那混蛋帶來的.....
趙青石又豈能不恨?
“僅是如此,太過便宜他了!”
趙惕守眸中也泛起狠厲:“為何不學呂後?”
頓了頓,又繼續道:“將陳宴做成人彘,方才能解心頭之恨!”
“妙哉!”趙青石聞言,猛地一拍手,極為讚同。
兩人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已經看到了,陳宴跪地痛苦求饒的模樣。
“咳咳!”
兩聲輕咳從月洞門後傳來,趙青石兄弟倆猛地回頭,隻見庶兄趙行簡披著件半舊的青布棉袍,手裡提著藥罐,站在廊下的陰影裡,眉頭皺得很緊。
趙惕守臉上的狠厲稍斂,語氣卻帶著幾分不耐:“你怎麼在這兒?”
趙行簡沒理會他的語氣,緩步走過來,將藥罐放在石桌上,聲音平靜卻帶著勸說:“兩位弟弟,這偈語這石像對祖父,對咱們趙氏一族,可不是什麼好事!”
“搞不好還是滅頂之災!”
眉宇間的憂色濃得化不開。
那偈語,那石像,讓趙行簡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明擺著是把趙氏一族架在火上烤。
百姓議論得越凶,趙家就越紮眼——紮眼的東西,往往最先被毀掉。
要知道如今大權在握的,可是宇文滬啊!
更是險象環生......
“趙行簡!”
趙青石猛地一拍石桌,棋子被震得蹦起老高,滾落在雪地裡,直呼其名道。
他指著趙行簡,胸口劇烈起伏,眼裡的怒火幾乎要燒出來:“你是在咒祖父?”
“還是在唱衰咱們趙氏一族!”
“我沒有!”被扣上一頂大帽子的趙行簡,臉漲得通紅,趕忙辯解,“青石,為兄不是這個意思!”
“隻是提醒你們......”
趙惕守梗著脖子,厲聲打斷:“他宇文氏可為帝,我趙氏就不可?”
“上天都已經賜下喻示了!”
“說明天命在我趙氏!”
趙行簡眉頭擰成個死結,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急切:“惕守,你冷靜些!”
“這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容易給祖父招來禍事!”